"刘统勋！"乾隆的声音如金石相击，"即刻拟旨：加阿桂为定西将军，总领金川军务。调健锐营精兵两千、火器营神机炮二十门精兵一千、黑龙江索伦兵一千、吉林乌拉兵一千，即日开拔入川！"
军机大臣们闻言俱是一震。福隆安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落在金砖上，碧绿的茶汤溅湿了孔雀补服的下摆。这位军机大臣顾不得擦拭，急声道："皇上，火器营乃拱卫京畿重器，若尽数调往..."
"福隆安！"乾隆厉声打断，目光如电扫过殿内众臣，"尔等可还记得莫罗方才所言？金川碉楼非火器不能破！"他突然指向垂首而立的莫罗，"即日起，擢莫罗为火器营副参领，赐四品顶戴，全权统领入川火器营！"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刘统勋执笔的手悬在半空，一滴朱墨"啪"地落在宣纸上，晕开如血。刑部尚书德保忍不住低呼："这...火器营副参领向来由满洲勋贵担任..."
"嗯？"乾隆一个眼风扫过去，德保立刻噤若寒蝉。
莫罗跪伏在地，额头紧贴金砖，却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四品武职！这意味着他从此跨入了大清中级将领的行列，更不必说火器营这等要害部门...
"莫罗。"乾隆的声音忽然转柔，"抬头听旨。"
莫罗直起身子，正对上皇帝深邃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期许，有试探，更有一丝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朕知你通晓火器番务，更难得的是有胆有识。"乾隆从案头拿起一柄镶金嵌玉的短火铳，"这是去年英吉利使臣进贡的'自来火'，今日赐予你。"皇帝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但战场非儿戏！金川地势险恶，番民狡诈，你需谨记三条——"
殿内落针可闻。众臣屏息，看着这个不久前还是三等侍卫的年轻人。
"其一，凡事需听阿桂将令，不得擅专；其二，火器营乃国之重器，宁可缓进，不可冒失；其三..."乾隆突然压低声音，"若遇英吉利火器，务必缴获一二带回，朕要亲眼看看这些蛮夷之物！"
莫罗重重叩首："奴才谨记圣训！必当稳扎稳打，不负皇上重托！"
刘统勋突然轻咳一声："老臣斗胆，莫参领方才所言封锁英商贸易一事..."
"准奏！"乾隆斩钉截铁，"即日起广州十三行暂停与英吉利贸易，凡涉事商船一律扣押！德保，着你刑部派员严查沿海走私！"
一旁的庆桂则脸色煞白——这等于全盘否定了他的"怀柔夷务"?策。但此刻军情紧急，他也只能低头不语。
待莫罗领旨退出后，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奇才啊！"兵部尚书梁诗正捋须感叹，"一个侍卫竟能通晓夷务、兵法，连火器构造都如数家珍..."
德保却阴恻恻道："下官曾经听闻，这莫罗在宁波与英吉利商馆过从甚噸，此番言论，莫不是..."
"德大人慎言！"刘统勋突然拍案，"方才莫参领献策时，老夫仔细观察，其言及英吉利火器构造时，连膛线缠度都说得分毫不差——这等见识，岂是寻常商贾能知？"
一直沉默的户部尚书于敏中突然插话："更难得是他提议'以夷制夷'——建议采购法兰西火器对抗英货。此等韬略确实不凡！
皇帝起身踱到殿门前，望着渐亮的天色："传旨，加派御前侍卫十人随莫罗入川，既是护卫，也是..."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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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相顾骇然。这分明是既委以重任，又暗中监察。君心难测，莫罗此番出征，祸福实在难料...
莫罗刚退出殿外，凉风一吹，才发现朝服后背已经湿透。他正要去值房收拾行装，假山后突然闪出个熟悉的身影——是简亲王的心腹长随德安。
"莫大人留步！"德安压低声音，"王爷候您多时了。"
澄霁堂内，简亲王正对着沙盘推演金川地形。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本王还以为你要在御前待到天亮呢。"
烛光下，沙盘上山川纵横，代表清军的小红旗插在木果木一带，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代表敌军的黑旗。莫罗心头一跳——这不正是历史上清军惨败的位置？
"王爷神机妙算。"莫罗深施一礼，"皇上刚命奴才..."
"四品火器营副参领，天亮回京准备出征。"简亲王突然转身，眼中精光四射，"本王都知道了！"
莫罗这才注意到，王爷案头竟也摆着一份军报丳本，墨迹都还没干透。看来这位王爷在军机处也有眼线...
"好小子！"简亲王突然大笑，一巴掌拍在莫罗肩上，"本王果然没看错人！"他从多宝阁取下一个锦盒，"打开看看。"
盒中是一把精致的燧发手枪，枪管上刻着古怪的花纹。莫罗作为穿越者一眼认出——这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特制的军官配枪！
"三年前暹罗使团带来的。"简亲王眯起眼睛，"你仔细看看枪膛。"
莫罗对着烛光检查，赫然发现膛线磨损?度与今日军报上描述的弹痕完全吻合！他倒吸一口凉气："王爷是说..."
"朝中有人私贩军火！"简亲王突然压低声音，递过一张纸条，"这几个名字，你记在心里。入川后暗中查访，但切记——"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除了阿桂，别让第二个人知道！"
莫罗借着烛光细看，纸条上赫然列著庆桂、德保等重臣的名字。最触目惊心的是末尾那句："火器营库存有?样制式火器三十门"。
"奴才...奴才怕担不起这等重任..."
"怕什么！"简亲王突然揪住莫罗的领子，"记住，从上次起你就是本王的人了！朝中有我替你撑腰，战场上..."他塞过一个象牙令牌，"凭此物可调动本王在四川的暗桩。"
莫罗握紧令牌，突然单膝跪地："王爷知遇之恩，奴才没齿难忘！此番入川，必当..."
"行了行了。"简亲王摆摆手，语气突然缓和，"你那小相好的客栈，本王会派人盯着。你就安心去做好你的差事。
"寅时三刻了。"简亲王指了指窗外泛白的天色，"回去收拾行装吧。记住——"他拍了拍莫罗怀中的燧发枪，"活着回来，本王还等著用你这条枪，打更大的猎物呢。"
晨光中，莫罗踏出澄霁堂。
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多半?是返京的人在收拾行囊了。他摸了摸怀中的燧发枪，枪管冰凉刺骨，却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这场金川之战，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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