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山庄正门前的广场上,三十匹战马整齐列队,铁蹄不时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的声响。莫罗站在队伍的前方,队伍领衔的是兵部尚书,莫罗崭新的四品武官补服在晨光下泛著冷光。他余光扫过身旁那十名蓝翎侍卫——这些所谓的自己去金川的"亲兵"是皇上派来的,个个腰杆笔直,可眼神却总在不经意间往自己身上瞟。
"莫大人,久仰了。"为首的蓝翎侍卫巴特鲁抱拳行礼,脸上堆著刻意的笑容,"卑职等奉皇命护卫大人左右,到了金川卑职等人任凭大人差遣..."
"有劳诸位了。"莫罗拱手还礼,目光却落在对方腰间——那把御赐雁翎刀的刀鞘上,分明刻着"粘杆处"三个小字。这些哪里是什么亲兵?分明是乾隆安插的眼线!其中说不定还混著军机处甚至简亲王的人。
正思忖间,突然三声净鞭响彻云霄。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晨雾:"皇上驾到——"
广场上顿时一片山呼万岁之声。乾隆身着石青色常服缓步而来,腰间却佩著那把象征征伐的九龙宝剑。皇帝的目光在莫罗身上停留片刻,才转向众人:
众卿平身!"金川弹丸之地,竟让我大清损兵折将!"乾隆的声音如金铁交鸣,震得檐角铜铃嗡嗡作响,"阿桂将军身中三箭,至今昏迷不醒!此仇不报,朕寝食难安!"
众臣齐齐跪倒。莫罗额头触地,却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正灼烧着自己的后背。
"此番调派的都是各营精锐。"乾隆突然提高声调,"火器营尤其要紧!那些依山而建的碉楼,朕要你们用大炮给朕一寸寸轰平!"九龙宝剑"锵"地出鞘半?,寒光逼人,"凡临阵退缩者,斩!畏敌不前者,斩!贻误军机者,斩!"
三个"斩"字如惊雷炸响。莫罗偷眼看去,发现连兵部尚书都吓得一哆嗦。
"莫罗!"皇帝突然点名。
"奴才在!"
"抬起头来。"乾隆的声音忽然转柔,"朕知你通晓火器,更难得的是有胆有识。"他解下随身玉佩扔给莫罗,"带着这个,朕等你的捷报。"
奴才谢主隆恩,定当不负皇上圣恩!莫罗双手接过还带着体温的玉佩,心中却雪亮——这既是恩宠,更是枷锁。若战事不利,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
月来酒楼二楼的"听雨轩"内,工甲第五次"偶遇"了陆中林。雅间的窗棂正对着楼下柜台,能将刘颜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啧啧,这小腰扭的..."陆中林舔著嘴唇,目光死死黏在刘颜身上。今日的刘颜穿着杏色襦裙,弯腰取酒时,领口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看得他喉结直滚。
工甲把玩着手中的青瓷小瓶,瓶中白色粉末随着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陆兄放心,小弟已经买通了厨下的帮工张二。"他阴笑着压低声音,"今晚的莲子羹里,会多加些'料'..."
陆中林突然抓住工甲的手腕:"你确定这玩意管用?上次赵明远那厮可是失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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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托人从广州十三行弄来的'神仙醉',比赵明远用的强十倍!"瓜尔佳工甲挣脱开来,眼中闪著恶毒的光,"半盏茶?夫,任她是贞洁烈女,也得变作嘿嘿嘿嘿,你懂的陆兄!"
两人正说著,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刘颜正踮脚去够柜顶的酒坛,纤腰绷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胸前那对饱满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引得几个酒客直咽口水。
"他娘的!"陆中林一拳砸在窗棂上,"今晚老子非要体验..."
"嘘——"工甲突然捂住他的嘴,指著楼下刚进门的客人。那人身着三品官服,正是工甲的阿玛瓜尔佳文敬!
"晦气!"陆中林啐了一口,"你阿玛怎么来了?"
工甲眯起眼睛:自从阿玛多次因为莫罗责备自己后,工甲对阿玛也心生不满,"听说他前日刚在督察院发现了新任兵部把侍郎陈大人检举赵明远进京时的事..."陆中林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我姐姐的噸信,说陈敬这厮联合你阿玛在查赵明远擢升的事..."
两人头碰头凑在窗边看信,却没注意到柜台后的王绍虎正死死盯着他们——这位原掌柜自从被莫罗收留后,莫罗待他不薄,早把客栈当成了自己的家。他见两人看向刘颜的眼睛都要冒出火了,多半没打什么好主意,悄悄对跑堂的小厮叮嘱了一番,王绍虎亲自,往文敬那桌送去一壶特制的"醒酒茶"...文敬收到之后也不言语,喝了一口茶便离开了月来客栈。此行他穿着官服来月来客栈就是专程为月来客栈撑场子的。
回到督察院后,文敬径直来了督察院左都御史值房内,瓜尔佳文敬将一叠文书重重摔在案上,惊得茶盏跳起半寸高。
"大人!赵明远强抢民女、滥用私刑,证据确凿!为何还压着不办?"他指著窗外,"那白家小姐现在还在城中月来客栈躲著,您让她如何自处?更何况现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又该如何保证那白姓女子的安全?"
白发苍苍的左都御史王明义叹了口气,从抽屉取出一封火漆噸信:"文敬啊,不要这么着急,你先看看这个。"
信笺上盖著贵妃宫特有的胭脂印。文敬只扫了一眼就脸色大变——这竟是陆贵妃亲笔所书,暗示"赵明远案宜缓"的手谕!
"下官...下官这就去热河面圣!"文敬转身就要走。
"站住!"王明义一把拽住他,"你儿子现在正随驾金川,你这时候去告御状..."老大人突然压低声音,"陆贵妃深得皇上宠爱,你这是想害死你儿子是吗?"
文敬如遭雷击。是啊,莫罗如今在御前效力,而陆贵妃又是皇上尤为宠信的妃子,若因此得罪贵妃,莫罗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下官明白了。"他深深作揖,声音却冷得像冰,"但请大人记住,大人今日压下的不只是一桩案子,更是大清朝的纲常法度!"
富察明义望着文敬离去的背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颤抖著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上面赫然沾著血丝——有些事,他这个左都御史又何尝不明白?但在这暗流汹涌的朝堂,刚直如剑的文敬,又能撑到几时..
热河城外,莫罗一行已驰出几十里。路过一处高岗时,他忍不住回望避暑山庄的方向——那里是他由侍卫正式走向官场身份的转变,也是他刚起步的仕途。而前方等待他的,是血与火的战场,更是步步惊心的朝堂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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