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白雪?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年轻青涩的脸,那是丁致远新招的女研究生,名字就叫王雪。
她再次翻来覆去地看粉色信笺,发现信笺角落里印着“枫林企业家读书会”的字样,信笺背景上还印着一个十八世纪扮相、妖娆妩媚的法国女人。
她拿出手机图像搜索,才知道这是法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蓬帕杜夫人”,她是当时具代表性的艺文资助人,亦对书写感兴趣,伏尔泰也受到她的资助……
“外国小三这么卷?”胡曼黎喃喃自语。
她手拿着信笺,忽然灵光一闪,看向台历。上面噸噸麻麻的,都是他在不同日期的活动安排。而在9月1号这一天的备忘录上,赫然写着“枫林企业家读书会”的字样。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就在向她招手,而要具体怎么做,她还要细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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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洋大厦的咖啡厅内,一大早薛晓舟就被一名叫王天赐的客户缠住了,对方非要说自己的断指是被狗咬的,以此来骗取保险金。他又是撒泼打滚,又是卖惨行贿,薛晓舟却是油泼不进,有礼有节,直接拒保。
薛晓舟才入职蓝洋理赔部半年,已经有了些经验,对这种刚过投保等待期就理赔的人留了个心眼。
但虽然理赔业务能力好,人情世故方面终究是个新人。
薛晓舟第一次碰到胡曼黎,印象并不好:?事之间走廊擦肩而过,别人都客客气气,胡曼黎却不带正眼看人;财务报销总额度又要和大组齐平,仗着和大老板金总的关系,财务竟然也退让了。
通过?事老徐的解答,薛晓舟才知道,胡曼黎跟别人不一样,她独立成组,走销售路线,却比人家的大团队还要挣钱。而且她还是大老板金总一手提拔起来的,不好得罪。
薛晓舟对此是不屑的。
当然,他的不屑也不重要,此时此刻,胡曼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人的存在。
胡曼黎是直接对金总汇报工作的。
而此时,坐在实木办公桌后面的金振华表情耐人寻味。
胡曼黎汇报完工作以后,金总留她下来聊聊。两人话起当年。当初的胡曼黎只是一个十八岁的中专毕业的前台,却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毛遂自荐想要成为保险员,为此竟然愿意拿自己前台这份工作跟金振华打赌。
二十年过去了,金振华忍不住问:“曼黎,你还是当年的你吗?”
胡曼黎听出金振华话中有话,小心翼翼地说:“是不是又有谁跟你打小报告了?”
金振华没搭腔,意味深长地说:“曼黎,人到了高处,就有想飞的心,这正常,但记住,脚,永远不能离地。”话落,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胡曼黎,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胡曼黎默了默,起身,走到一旁的茶水柜,拿起热水壶,给茶壶添水。随后倒了一杯茶,像当年一样,恭敬地递给他:“金总,您喝水。”
金振华没动作。
胡曼黎正色道:“这两年我业务做大了,公司里眼红我的人多,到您这儿打小报告的不少。但我问心无愧,因为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是咬著牙,豁出命拼出来的。自己拼出来的东西,我会死死守住,守好,任谁也拿不走!你觉得我变了,是,有可能,但有一点我肯定没变——我胡曼黎方方面面都要强,不管是谁,都别想看我的笑话!”
胡曼黎坚定地看着金振华。
终于,金振华表情松动,拿起了茶杯一饮而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胡曼黎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的是,蓝洋这片水域,将卷起风暴,向她袭来。
她没注意过的薛晓舟,这一会儿,已被理赔部总监陈放叫到了办公室。
陈放显然对薛晓舟做了些?课,知道他复通法学院毕业后gap三年,到理赔部半年未转正,投诉他的人还有很多。面对一连串的拷问,薛晓舟却不以为意,他按照流程和公司的规章制度办事,问心无愧。
陈放笑了,他给薛晓舟指派了一个特殊的任务——用他那精益求精、坚守原则的精神,去调查胡曼黎过去20年做的单子,在“保险之星”评选之前完成。
陈放用的是金振华的名义。任凭是谁也想不到,他为的是太盈国际的唐玲,为了帮助唐玲把胡曼黎一次锤死。
风起于青萍之末,事业的危机已经在悄悄酝酿。
但胡曼黎没有发现。她的心思还在家庭保卫战上。
如以前的每一个普通的夜晚一样,她先给儿子丁达尔送牛奶,又催促他好好写作业,然后,去书房给丈夫送水果。
只是,以前未曾上心,只觉得万事正常,今日,一切都破绽百出:他在偷偷地打电话,看到她来,吓得赶紧挂断。
“在准备这周的读书会啊。”她面容平静,看似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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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他的慌张渐渐平复。
“在周四吧。”
“是。”
胡曼黎随便叮嘱了一句就出去了,但她知道,这个周四,是至关重要的一天。为此,她全力以赴。
她的人生一直都是这样有备无患、全力以赴的。
作为业绩第一的保险业务员,她的办公桌占据了办公区最佳的观景位。她有钱,有资历,有情分,而且“保险之星”的荣誉正在朝她招手。
她也有自己的嫡系。对她唯一的下属王春露,她不仅关心她骨折的母亲,还教导她见客户的细节,甚至亲手摘下自己手上的奢侈品手镯给她撑场面。
她告诉她,谈客户是一场无声的战斗。战斗,就要有战斗的样子。
这句话?样也是她的人生箴言。
所以,为了打赢家庭保卫战,她去了商场高奢店专门购买“战袍”。
先试的艳色套装有点过于夸张,胡曼黎跟相熟的年轻销售Yuki闲聊了几句后,又看中了一件,然而,正要从衣架上拿下来时,另外一双手也?时伸向了这件衣服——
那一双手的主人是一位40多岁,穿着打扮浑身散发著富贵气的女性。看到没抢到衣服,她直接吩咐身后的男销售Tony:“我想试这件。”
可是这件衣服每个号只来了一件,胡曼黎手里的就是唯一的M号。
这位富婆和男销售虎视眈眈,而Yuki也凑过来小声提醒这件衣服不打折,胡曼黎反而别苗头的心思都上来了,直接把衣服递给Yuki:“限量款?唯一的一件?可以,我试下。”
Tony点头哈腰对那位富婆道歉:“邱总,我们去那边看看,好多新款。”
“让她先试,不一定合身。”那个邱总虽然莞尔一笑,却是阴阳怪气。她走到另外一排衣架了。
胡曼黎十分不屑,对Yuki小声嘀咕道:“她那块头,能穿M号!?”
Yuki一边帮她试穿外套,一边压低嗓音和她八卦:“哎姐,知道吗?这位邱总,挺传奇的一个女人。”
“哦?你说说?”
“她第一任丈夫是香港老男人,结婚没几年生病去世。后来她就搞上了另外一个老板。结果,去年,那老板车祸,也走了,你说邪门不邪门?”
胡曼黎又是震惊又是羡慕:“厉害,克死老公,继承遗产,真是双喜临门,我怎么就没那么好的命?”
Yuki忍俊不禁:“姐,你又瞎说,哈哈哈……不过有一说一,她在我们店里,出手真的大方。有时候Tony,哦,就是她的销售,月底业绩不达标,只要给她一个电话,立刻二话不说来买买买……”
胡曼黎照镜子的动作停顿了,她透过镜子打量身后的邱总,从头到脚扫描。
“姐,这件确实很衬你,要不就这件?”
胡曼黎脱下衣服,避开了Yuki伸过来的手,却拿过她手里的衣架,把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好,提溜着衣架,走到邱丽苏面前,递上:“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件,您试吧。”
众人都一愣。
邱总一时间摸不清胡曼黎的路数,礼貌回应:“这怎么行,凡事讲个先来后到。”
胡曼黎总是很会说话:“您先看见的,我只是恰好先上了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邱总跟着Tony过去试穿,Yuki凑过来,却是一脸不解:“姐,干嘛让给她呀……”
胡曼黎自信又笃定:“出手这么阔绰的,我能放过?这女的下次进店,你立刻通知我。”
“啊?”
“只需要三次‘偶遇’,我就能让她闭着眼跟我买保险!”
Yuki恍然大悟,给胡曼黎比了一个大拇指。
最终,胡曼黎还是拿了自己身上那件艳色套装。战袍嘛,夸张一点并不可怕,要不然怎么让对手害怕?
9月1日,胡曼黎推掉了所有行?,穿上刚买的战袍,来到了酒店。
枫林书友会在五星级酒店里举行。刚走进一楼大堂,远远地,她就看到了丁致远的照片和旁边“欢迎丁致远教授莅临枫林书友会”的字样。照片上的他看上去儒雅英俊,散发著魅力。
她盯着照片很久,而后,嘲讽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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