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曼黎眼中有盈光。
“曼黎姐，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胡曼黎深呼吸，逼退泪意。转身，看见唐玲和身后一众业务员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胡曼黎走到唐玲面前，看着她：“你们合伙欺负他一个？！当他家没人了？！”
“误会，曼黎姐。”唐玲试探，“你和晓舟……认识？”
胡曼黎没搭理她，转身对薛晓舟道：“我再说一遍，把你身上的衣服给我脱了！”
胡曼黎的气势镇住了全场。
薛晓舟默不作声，脱下衣服。
“给我！”
薛晓舟把衣服交给胡曼黎。
“唐玲，你给我听好了，你搞别人我不管，薛晓舟是我弟弟，你要敢弄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胡曼黎把衣服扔在地上，拿起薛晓舟的包，拉着他走。
唐玲看着两人的背影，眯眼：“原来薛晓舟背后的人是她。”
胡曼黎一手拿着薛晓舟的包，一手打着电话，急匆匆冲到路口：“哎，对，师傅，我就等在这个路口，我穿白色衬衫，快点，我很着急！”
挂了电话，一扭头，看见薛晓舟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蔫了吧唧的样子。
胡曼黎又气又急，走到他面前：“把头给我抬起来。”
薛晓舟没动，胡曼黎加重语气：“抬起来！”
薛晓舟照做，他原本以为胡曼黎会骂她，却发现她一脸心疼关心的样子。
胡曼黎掏出纸?，替他擦拭头发和脸上的水滴：“你也28了，怎么和丁达尔一样，别人说你窝囊废，你就是窝囊废啦？我胡曼黎最难的时候，是你撑着我往前走，和我一起谈单子，让我扛过了经济危机；是你帮着我一起赶走老丁他们家极品亲戚。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发生过的事情，谁说你没用了？！你很有用！最起码，我胡曼黎没你撑著，熬不过来！”
一番掏心的话，薛晓舟的眼圈突然模糊了，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哎哎哎，怎么哭了，是不是刚才打疼你了？”
薛晓舟使劲流泪，猛摇头。
“你妈妈走的时候不哭，这时候哭什么！是他们不对，欺负你，我帮你骂他们！我告诉你薛晓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以后我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谁欺负你我弄谁！”
胡曼黎越说，薛晓舟哭得越凶。
“眼睛像水龙头一样，好了好了，我不劝了，你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薛晓舟抱着胡曼黎的腰，嗷嗷大哭：“对不起，胡曼黎，对不起……”
胡曼黎摸着他后脑勺，不断地抚慰着他。
远处车来了，胡曼黎用力招手：“师傅，这里，这里！”她催促对薛晓舟，“快，上车，十万火急！”
薛晓舟一脸茫然。
司机在前排开着车。
胡曼黎凝著脸，和薛晓舟坐在后座。他终于得知钟宁要自杀。
胡曼黎又给丁达尔发微信：【微信文字）你有钱钟俊的微信吗？】
丁达尔：【（微信文字）有。】
胡曼黎：【（微信文字）拉个群，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说。】
丁达尔：【（微信文字）？？？】
胡曼黎：【（微信文字）他妈要自杀。】
丁达尔：【（微信文字）我去，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
钟宁站在敞开的高楼边上。胡曼黎和薛晓舟出现了。
胡曼黎向前。
钟宁?道：“你别过来！”
胡曼黎硬挤出笑容：“哎呀，你这是干嘛啦！俊俊的事情不安排好，他要吃亏的！你快过来！”
钟宁凄笑：“曼黎，我刚才打电话给保险公司了，他们说保单没问题，今天就生效了。我现在死了，以前我买过的重疾，还能留给俊俊一笔赔偿金——”
薛晓舟忙道：“钟宁姐，你别冲动……现在保险自杀不赔了！”
钟宁一愣。
“对对对，就算超过两年，自杀也不赔了，法律法规改了！你不要犯傻！”
“可是我活着有什么用，很快就是个废人，只会拖累儿子！”
胡曼黎一下子梗住了，愤愤地说：“我做了这么多年保险，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你这一单！要是做不成，你放不下儿子，就不会一门心思寻死！钟宁，你这是要让我内疚一辈子！”
“不，曼黎，我谢谢你。”钟宁摇头，转身，一步步走向没有遮挡的栏杆边缘。
薛晓舟突然大喊：“等一下！”
钟宁和胡曼黎看着他，薛晓舟往另外一边凌空的边缘走去。
胡曼黎?起来：“薛晓舟，你干嘛？”
薛晓舟往下面看了看，对钟宁说道：“钟宁姐，其实，昨晚我也想死——”
胡曼黎瞪着薛晓舟，露出后怕的表情。
“我理解的你的痛苦。这个世界上，我也没有亲人了，我和你一样，活着像个废人，死了，起码不给这个世界增添麻烦。哦，不，你死了还留了钱给儿子，我死了……还得麻烦有人给我收尸。”
薛晓舟又往外一步，风一吹，他摇摇欲坠。
胡曼黎惊恐地看着他：“薛、薛晓舟，你别、别冲动，别胡来啊！”
薛晓舟置若罔闻地说：“可是，撑下去，真的好难……”
钟宁被说中心事，流泪满面。
胡曼黎又气又急又担心，也跟着一起哭：“你们两个真的不要吓我了，我求求你们了……”
薛晓舟又说道：“可是钟宁姐，刚才有人跟我说，以后谁欺负我，她就弄谁！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我！钟宁姐，你再等等，一定有人值得你活下去！”
钟宁哭着摇头：“没有，连我儿子都恨我……”
突然胡曼黎大喊一声：“俊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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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宁激动起来，儿子竟然出现在她面前！
“俊俊……”
胡曼黎忙道：“俊俊，快劝劝你妈妈！”
钟宁忍不住泪流满面：“俊俊，妈妈得了很严重的病，活不了了。你，以后要好好的。”
钱钟俊一直没说话，缓缓地举起手机，手机上是一张老年人的照片——
他的眼眶红了。
原来，胡曼黎把钟宁的老年照发到了群里。
胡曼黎打电话告诉他：“……你妈妈拍完这张照片，让我告诉你，无论你心里有没有她，恨不恨他，她一直会爱你，直到她头发花白，直到她满脸皱纹，直到生命的尽头，她说，你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也是最后的牵挂。”
钱钟俊挂了电话，点开群里的照片，盯着看。突然，他猛然向篮球馆大门口冲去。
钱钟俊举着手机，哑着声音：“我想你活下去，活到像照片上这么老，不，比照片上还要老，一直一直陪着我。”
钟宁眼泪汹涌而出：“俊俊，妈妈的病没治了，很快，我就会走不动，说不出话，最后瘫倒在床上。妈妈不想拖累你……”
“我不怕！哪怕你多活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小时、一分钟……我都是有妈妈的人！妈，你别死，我不能没有妈妈！妈……”钱钟俊泣不成声。
钟宁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母子俩抱头痛哭。
胡曼黎在旁边也忍不住抹着眼泪。
她一转身，看见薛晓舟回到了她身边，冲她咧嘴一笑。
“你要死啊，刚才被你这么一吓，我寿命短十年！”
“不会了，胡曼黎，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胡曼黎、薛晓舟和钟宁母子道别。
胡曼黎一低头，看见薛晓舟手里的礼品袋子：“这是什么？”
“她送的。”
胡曼黎马上反应过来：“唐玲？哟，挺下血本的。”
“所有人都有。”
“有是有，不一定像你这么值钱吧。笔记本、钥匙圈、套装香水分拆装！一般就是这套路，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胡曼黎拿起薛晓舟的礼品袋仔细观摩，“打开看看？”
薛晓舟从礼袋里拿出包。
“啧啧啧，这牌子，就算是奥特莱斯打折款也要三五千啊！”
薛晓舟蹙眉：“明天我去还给她。”
胡曼黎叹气：“唉，教不会！”
她带薛晓舟去了二奢店，一千的价格把包卖了。
两人神清气爽走出二奢店。
薛晓舟抬头看晴朗的天空：“胡曼黎——”
“做啥？”
“我突然觉得，或许是我可以让我妈放心了，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开吧。”
“一定是这样的！”
薛晓舟去奶茶店买了杯奶茶，递给胡曼黎。
胡曼黎喝了口，眉头紧皱：“哎哟，这么甜，价格也贵，还天天排长队。”
薛晓舟感叹：“是啊，以前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吴雅喜欢喝奶茶，现在想想，或许这杯奶茶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小确幸吧。”
胡曼黎担忧地看着薛晓舟。
薛晓舟冲她笑笑：“我没事，都过去了。那个……最近我没少给你添麻烦，谢谢啊。”
“别搞虚的，来点实际的。”
“比如？”
“比如佣金分成什么的……”
薛晓舟笑：“胡曼黎，其实你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
“哟，要你割肉，开始给我戴高帽子了，没用！”
“你再口是心非，佣金下来不给你啊！”
胡“你！”
薛晓舟找到了制胡曼黎的方法，窃笑：“大大方方承认吧，你是一个好人。”
胡曼黎不屑：“切，人好有什么用，以前，我对徒弟好，徒弟背叛我；我对骗保的客户心软，被反咬一口，丢了工作；我对老公好，他干脆爱上了别的女人，跑了！好人没好报，谁要做这个好人谁做！反正不是我！”
“所以，你就要装成爱钱的人，保护自己对吗？”
胡曼黎被说中心思，低头，吸著珍珠奶茶不语。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略带悲伤地说：“谁不想被人说句好，可真做了个好人，撞了一头包，想不通呀，为什么？但想不通也没办法，我又不像奶茶店门口这些年轻小姑娘，撒个娇，哭一哭，就有人哄。我只好自己骗自己，没关系，胡曼黎，以后别做好人就不会受伤了。骗久了，好像就能接受了，心里……就没那么难过了。”
薛晓舟认真地看胡曼黎：“胡曼黎，好人是有好报的。”
胡曼黎不以为然地笑笑：“你安慰人的?力，还差了点。”
“让你成为一个好人，这就是老天爷对你最大的回报。”
胡曼黎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薛晓舟。
薛晓舟认真地说：“被伤害了，你依然还是选择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对你来说，善良是一种本能，不是谁都能有这种能力。因为你优秀，所以老天爷才把这种能力给了你。”
一瞬间，胡曼黎鼻子酸酸的，她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嘴上却还刻薄著：“我谢谢老天爷一家门，来点实际的回报啊！”
“这不是来了嘛。”
“啊？”
“我啊。老天爷看你可怜，让我和你一起卖保险。”
“恶心！就喝了杯奶茶，嘴巴抹了蜜啊！回家了！”
薛晓舟咧嘴一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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