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厚重的朱雀门缓缓开启,吱呀声惊起城楼上的寒鸦。
十万大军铁甲映着熹微晨光,却掩不住马队中半数马匹的羸弱之态。
大皇子楚玄霆身披玄色战铠立在阵前,腰间新铸的虎符在寒风中泛著冷光,可当他抬手挥剑时,战马却突然踉跄著前蹄跪倒,引得后方将士一阵骚动。
快看!
大皇子的马......城墙上卖炊饼的老汉捅了捅身旁的货郎,缺了门牙的嘴漏著风。
货郎眯起眼睛,扁担上的陶罐随着动作晃出叮当作响,昨儿个我那表弟在马市当差,说柳将军送来的马,半数都是瘸腿的!"
这话如投入沸油的水珠,瞬间炸开人群议论。
抱着孩子的妇人挤到前排,襁褓里的娃娃被甲胄,碰撞声吓得啼哭。
镇南王在青州,把屯田军练得跟铁疙瘩似的,怎么反倒派没带过兵的大皇子。
她身旁的老秀才推了推歪斜的眼镜,摇头晃脑道:诸位有所不知,前日朝堂上,张翰林举荐镇南王出征,却被大皇子以青州农事为由拦下了。"
哼!
农事重要,难道边关百姓的命就不重要。
角落里的铁匠突然砸下铁锤,火星溅在青石板上迸出脆响,我侄子就在雁门关当差,来信说匈奴这次带了,西域的新式攻城塔,大皇子拿什么去挡。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不少人望着军阵后方堆积的粮车窃窃私语,那些麻袋在寒风中鼓胀得异常,分明是掺了沙土的迹象。
这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城根下,车帘掀开露出半张涂著胭脂的脸。
都别乱说,三皇子府的歌姬倚著车辕,帕子掩著嘴角轻笑,大皇子可是秋狩时一箭双雕的人物,匈奴那些蛮子,哪里是对手。
她话音刚落,城楼上突然传来孩童清亮的喊声:骗人!
我爹说秋狩的鹿,都是侍卫捆好了的。
哄笑声中,歌姬脸色骤变,匆忙放下车帘。
人群却越聚越密,卖糖葫芦的老翁压低声音:听说柳将军为表忠心,把私庄的马都献出来了。
话音未落,有眼尖的人指著马队惊呼:快看!
那匹白马的腿在打颤,这也叫良驹。
就在这时,军中突然响起号角声。
大皇子楚玄霆,强压下眼底的慌乱,策马前行几步,战靴重重踏在青石板上。
诸位父老乡亲放心!本皇子此去,定将匈奴贼寇斩于马下。
他刻意提高的声调在空荡的城门下回荡,却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雀。
人群中传来零星的叫好,更多的却是交头接耳的议论。
陛下糊涂啊!"
老秀才突然长叹一声,引得周遭人纷纷侧目,战神镇南王在青州治水患、垦荒田,还改良了马料。
若是他带兵......话未说完,便被身旁人死死捂住嘴:噤声!
当心被暗卫听了去!"
城门洞外,寒风卷著雪粒扑面而来。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颤巍巍捧著热粥,想递给路过的士兵,却见那年轻士卒面黄肌瘦,甲胄下露出的衣角满是补?。
娃啊,这仗......能赢吗?
老妇浑浊的眼中泛起泪花。
士卒望了望远处,高头大马上的楚玄霆,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锈迹斑斑的长枪,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低头接过粥碗。
阿婆,等我们得胜归来,给您带匈奴的羊皮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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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西斜,大军终于尽数出城。
?姓们望着扬起的漫天黄土,许久都未散去。
卖草鞋的跛脚汉突然蹲在路边,从草垛里翻出双新鞋:我儿子在镇南王的?田军里,说二殿下的兵,人人都有铁打的铠甲和锋利的长枪......
他的声音淹没在呼啸的北风中,身旁的孩童却突然指著天边惊叫。
快看!
那朵云像不像匈奴的狼牙旗。
暮色四合时,朱雀门缓缓关闭。
最后一缕阳光照在城墙上,映出?姓们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深浅不一,如同他们悬著的心。
而在千里之外的青州,楚玄策正望着京城方向,手中的密信被烛火映得透亮,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京城?姓的议论,还有三皇子府与刑部的往来密报。
窗外,新麦在积雪下悄然生长,仿佛在等待一场破局的春风。
夜幕笼罩京城,白日里大军出征的喧嚣渐渐消散。
街头巷尾的茶馆酒肆内,?姓们压低声音,议论仍未停歇。
听说了吗?
柳将军送去的战马,好些走到城门口就趴下了。”
角落里,几个商贩围着火盆,说话的人往手心哈了口热气,大皇子这次带兵,怕是悬啊。
谁说不是呢!”
对面的老汉猛灌一口酒,辣得直咧嘴,想当初镇南王在咱们这儿,带着?姓修水渠、垦荒地,那办事雷厉风行。
要是他去边关,匈奴哪敢这么嚣张。
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书生推了推眼镜,左右张望一番,才小声道:我听闻朝堂上,大皇子以青州农事为由,拦下了镇南王出征的提议。
可这匈奴犯境,难道比打仗还重要。
依我看,就是争权夺利!”
卖菜的妇人狠狠把菜筐往桌上一放,可怜雁门关的?姓,要遭罪了。
也不知陛下怎么想的,竟真让没打过仗的大皇子去。”
正说著,茶馆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寒风卷著雪粒灌进来。
众人回头,见是个衣衫褴褛的老兵,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各位,老兵哑著嗓子开口,我刚从雁门关逃回来,匈奴这次来势汹汹,铁骑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代郡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茶馆内顿时一片死寂,唯有火盆中木柴爆裂的声响。
那……那咱们的军队呢?”
有人怯生生地问。老兵惨笑一声:就大皇子带的那些兵,马匹瘦弱,兵器陈旧,拿什么去抵挡匈奴的精锐?”
这可如何是好!”
有人急得直跺脚,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匈奴肆虐。
镇南王啊,你要是在京城该多好!”
此时,城外的官道上,三皇子楚承泽的暗卫快马加鞭,正将一封密信送往刑部。
信中详细描述了大皇子军队的窘境,末尾还附了句。
此战若败,大皇子再无争储之力。
寒风呼啸,雪越下越大,暗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而京城这场关于战事的议论,还在继续,隐隐预示著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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