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庭浑身一震，踉跄著扶住案几。

武承钧大步掀开帘子，只见百余名士兵围聚在辕门前，火把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牛皮帐上，恍若张牙舞爪的巨兽。

人群中央，一名满脸络腮胡的校尉攥著染血的长枪，枪尖还滴著黑褐色的血。

我们不是怕死！

可跟着金枝玉叶打仗，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放肆！"

柳将军按?的手青筋暴起，楚殿下乃天潢贵胄，岂容你等......"

武将军！"

张医师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扫过人群中闪动的寒光，角落里几人腰间鼓鼓囊囊，分明藏着短刃。

他深吸口气，走到士兵面前，染血的衣摆扫过沙地。

诸位兄弟，我们镇南王征战时，也见过这般绝望的夜晚。"

他举起缠着绷带的手，腕间还沾著碎木屑，但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

人群骚动稍缓，络腮胡校尉却嗤笑：张医官说得轻巧！

我们拼了命，换来的不过是皇子殿下一句继续追？

够了！"

大皇子楚玄庭，突然冲出帅帐，银甲上的血污在火光下泛著诡异的光，本皇子在此立誓，若不能报仇雪恨，甘愿以死谢罪！

他拔出佩剑，寒光一闪削断自己束发的玉冠，乌发如瀑散落肩头，从今日起，本皇子与诸位?吃?住，再不会让任何一人白白送死。

死一般的寂静中，柳将军突然屈膝行礼，臣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武将军的迂回包抄之计，配合火攻......"

火攻？"

人群中有人喃喃，戈壁哪来的火油。

我有！

楚玄庭扯开衣襟，露出贴身挂著的鎏金香囊，此乃皇宫秘藏的焚天烬，只需一滴便能燎原。

他将香囊重重拍在，柳将军手中，但需要有人深入敌后，摸清匈奴粮草囤积之处。"

夜风卷起细沙，刮得众人脸颊生疼。

许久，络腮胡校尉突然将长枪杵在地上。

算老子一个！

当年跟着镇南王，最擅长的就是摸营！

他转头扫视众人，有种的跟我走！"

当零星的应和声响起时，武承钧望着楚玄庭挺直的脊背，突然想起多年前，初见镇南王的场景。

那个?样年少气盛的将军，也是在惨败后，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伤兵身上。

他默默握紧腰间的虎符，低声道：末将愿领五千骑兵，在黑风谷设伏。"

此时，匈奴王庭大帐内，拓跋烈正将楚玄庭的画像钉在箭靶上。

小将领突然闯入，脸上还沾著伪装用的煤灰：大单于，南朝军营大乱！

士兵们在辱骂楚玄庭，听说武承钧和柳将军都与他起了争执。

拓跋虎猛地将酒碗砸向地面：趁他们内乱，今夜劫营！"

不可。

拓跋鹰展开密探送回的布帛，上面用朱砂画著燃烧的箭矢，武承钧素来谨慎，况且柳湘君精通药理，若他们在水源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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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烈摩挲著下巴，突然大笑："那就将计就计！

传?下去，让三营佯装押运粮草，故意让南朝细作发现。

他抽出弯刀，在楚玄庭的画像上划出狰狞裂痕，本单于倒要看看，这只惊?之鸟，敢不敢来啃老虎的骨头。"

夜幕降临，戈壁上的两军营垒如同对峙的巨兽。

楚玄庭望着匈奴营地明灭的篝火，将染血的玉冠埋进沙土。

柳将军递来一碗药汤，药香中混著隐隐的硝石味。

殿下，这是提神的汤药。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北方，武将军已在黑风谷布好天罗地网，只等猎物上钩。"

大皇子楚玄庭仰头饮尽汤药，苦涩在喉间蔓延。

帐外，络腮胡校尉带着敢死队悄然出发，他们的脚步声与远处传来的匈奴胡笳声，一同被夜色吞噬。

这边青州王府的雨丝如银线般斜织而下，楚玄策握著狼毫的手悬在半空，宣纸上未干的墨迹被烛火烤得蜷曲。

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混著雨打芭蕉的声响，搅得他心绪愈发烦乱。

殿下！”

暗卫统领影一，浑身湿透地撞开书房门，玄色劲装紧贴著脊背，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汇成细流。

他怀中抱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竹筒，指尖还凝著暗红血痂。

楚玄策猛地起身，案上的茶盏应声翻倒。

可是雁门关的消息？”

作为皇后嫡子，他深知兄长楚玄霆的安危不仅关乎皇室尊严，更系著大楚江山的稳定。

影一单膝跪地，喉结剧烈滚动，是武将军的死士拚死送来的。”

竹筒打开的瞬间，一股血腥气混著戈壁的沙土气息扑面而来。

展开噸信时，几滴暗红液体滴落在楚玄策手背——那是早已干涸的血迹，将信纸上黑风谷三个字晕染得狰狞可怖。

敌佯动于前，实备后援于黑风谷......楚玄策声音发颤，半月前兄长折戟黑风谷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他攥紧信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匈奴这是要故技重施！

影一从袖中掏出半截断箭，箭杆刻着匈奴左贤王的徽记，箭头倒刺上还挂著染血的布条。

送噸信的兄弟说，武将军清理战场时发现，匈奴此次军备异常充足，粮草辎重源源不断。

他压低声音，怕是......朝中有人通敌。”

书房陷入死寂，唯有雨声愈发急促。

楚玄策将断箭狠狠拍在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不管幕后黑手是谁，当务之急是支援雁门关！”

他抓起朱砂笔，在噸信背面疾书，固守三日夜，玄策亲率两万铁骑自青州西境突袭。”

火漆封印时，楚玄策取下皇后亲赐的螭纹玉佩，那是他作为嫡子身份的象征。

玉质温润却透著寒意，他将玉佩递给影一。

噷给武将军，见此如见本宫，告诉他援军必至。”

看着影一消失在雨幕中，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玄霆，身为臣弟，我定不会让你葬身戈壁！”

而在雁门关外的匈奴营地，拓跋烈把玩着从细作处，得来的噸报，嘴角勾起嗜血的弧度。

羊皮纸上楚玄策将亲自驰援的字迹还带着墨香，他突然将噸报凑近篝火，火焰瞬间吞噬了所有文字。

来得正好，就让这嫡子，也尝尝折戟沉沙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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