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耳边忽然传来鸡鸣声,鼻腔里充斥着柴火和霉味。
张翠娥猛地睁开眼,心跳瞬间乱了节奏。
怔怔地坐在土炕上,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棍。
低头看向自己——
皮肤粗糙,手上布满细小的裂纹,掌心全是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干重活留下的痕迹。
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补丁摞补丁的旧棉袄,袖口磨得快露出棉絮,膝盖上打着补丁的裤子已经泛起毛边,脚上是一双手工纳底的旧布鞋,鞋尖早已开口,露出里面的破布。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四十年前!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墙角放著一个黑乎乎的老木柜,柜门半掩著,里面堆著几件破旧衣裳,散发出一股霉味。
土炕前的小木桌上摆着几个裂口的瓷碗,碗里残留着冷硬的糙米饭,边缘粘著一点发干的菜叶,显然是昨晚剩下的。
灶台里只剩下一点熄灭的火灰,柴禾堆空了一大半,屋里充满了一种干裂的泥土味,混著陈旧的木头味道。
这里……是她前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是她从少女到中年的牢笼!
她颤抖著起身,踉跄著走到墙角,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上——
“1979年3月。”
赫然的大字映入眼帘。
竟然真的回到了四十年前!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刺破皮肉,剧烈的痛楚让她确定这不是梦。
她,张翠娥,真的重生了!
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震惊、复杂、愤怒、怨恨,各种情绪翻涌著,将她的心脏填得满满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一世,她真的有机会重新来过?!
她……还能改变一切?!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牙关都快咬出血。
“老天爷啊,你这是可怜我吗?”
张翠娥眼眶泛红,但这一次,她不再是痛苦,而是愤怒。
她原本不是那种会向老天谢恩的人。
但这一次,她要感谢老天爷,让她有机会重新来过,她绝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懦弱无能,活得像一条被人踩在脚底的烂泥!
这一世,她要让所有欺负她的人,通通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喝——
“翠娥,饭呢?!这都几点了!”
张翠娥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夌老栓?!
夌老栓还活着!
她的指尖微微发冷,身子僵在原地,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前世这个男人的模样——
那个窝里横的老男人,活到了七十多岁,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却把她当成牛马一样使唤,年轻时动辄骂她,嫌她笨,嫌她穷,嫌她丢人。
到了晚年,他更是变本加厉,饭来夌口,衣来伸手,生病了让她伺候,心情不好就对她破口大骂,甚至还摔盘子、砸东西,把她当成出气筒!
而她呢?她就像条可怜的狗,被他骂了也不敢反驳,被他打了也只能忍气吞声,任劳任怨地伺候着,结果这老东西死后直接把两人的棺材本给几个孩子平分了,根本没和她商量一下,仿佛她就是空气一样。
本以为老东西死后,她能稍微喘了口气。
可谁知道,日子并没有变好,反而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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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儿女们嫌她老了不中用了,开始明里暗里地推卸责任,为了分她的房子,最后干脆把她扔进了养老院。
想到这里,她的牙齿死死地咬紧,眼里翻滚起深深的恨意!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忍受李老栓的压迫!
她不会再低声下气地伺候这个男人,不会再对他唯唯诺诺!
她要活得不一样!
她要让这个男人知道,她张翠娥,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
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下心绪,抬脚走向门口。
“吱呀——”
门被推开,寒风迎面吹来,带着春天特有的泥土腥味。
门外,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蹲在台阶上,嘴里叼著旱烟,正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向她。
他穿着一件褪色的蓝色棉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脸色阴沉,额头上还有一块疤痕,看上去凶巴巴的。
他的眼神透著不满,见她慢吞吞地走出来,立刻黑著脸骂道:
“你磨蹭什么呢?饭呢?!全家人都等著吃饭,你又偷懒是不是?!”
张翠娥站在门槛边,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平静,却仿佛透著锋利的寒光,让李老栓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吞吞地开口:
“等饭?不会自己去做?”
李老栓一愣,随即眉头皱得更深了,声音瞬间拔高——
“张翠娥,你是不是疯了?!你个死女人,老子吃饭还要自己做?你不要命了?!”
张翠娥的眼神更冷了,心底的怒火熊熊燃烧。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忍气吞声了!
抬起下巴,张翠娥直视著李老栓,一字一句道:
“你要吃饭,自己做去。我不是你家使唤的下人。”
李老栓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狠狠地瞪着张翠娥,嘴里的旱烟都快被他咬断了。
“张翠娥,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低沉,透著危险的意味。
张翠娥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没有一丝畏惧,甚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前世的她,习惯了忍让,习惯了被吼了就低头,被骂了就闭嘴,可最后呢?她忍了一辈子,换来的是什么?是这个男人的得寸进尺,是孩子们的无情抛弃!
这一世,她不会再忍!
她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说——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伺候你了。”
李老栓的脸瞬间涨红,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他猛地一拍大腿,咬牙骂道。
“张翠娥,你个死婆娘,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这家里谁当家?你还想翻天了?!”
张翠娥冷笑。
“谁当家?难道不是我?这些年,地是我种的,饭是我做的,衣服是我缝的,家里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我操持?你除了会坐在这里抽烟、骂人、使唤人,还会干什么?”
她的话句句如刀,直直地捅进李老栓的心窝。
李老栓猛地站起来,伸手就要掀翻旁边的破木凳,怒吼道。
“你个死婆娘,今天是不是皮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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