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房内,陆正手持竹制拓板,指尖捏著浸满矾水的棉絮,小心翼翼地按压在漆坊主溃烂的皮肤上。宣纸吸附着脓血,逐渐洇出暗红纹路。“倒硝水!” 他突然喝道,一旁的衙役慌忙将陶罐倾斜。透明液体浇下的瞬间,纸面纹路如活物般扭曲,竟显现出运河暗渠的蜿蜒走向。“毒入肌理则纹显,” 陆正的指甲深深掐进桌沿,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拓印,“这溃烂走向与裱布匠的血书完全一致!”
夏若雪半跪在地上,银簪挑开漆坊主腰间的鎏金佩囊。二十枚浑圆的漆珠滚落在青砖上,遇火盆热气瞬间从墨黑转为猩红。“珠内有夹层!” 她用匕首撬开珠子,泛黄的残页飘落,赫然是《营造法式》的批注:“苎麻经纬不均,遇大漆则发泡溃烂……” 字迹与漆盒上的温变漆纹如出一辙。“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如何用劣质材料杀人!”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将残页重重拍在案上。
运河边的暗仓里,王云青抡起八磅大锤,木屑飞溅间,漆桶夹层应声裂开。整捆苎麻裱布泛著诡异的青灰色,边缘参差不齐的齿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眼。“栓子,过来!” 他?开少年的衣襟,掌心血痕与布边缺口严丝合缝,“这就是你爹拚死带出的证据!”
栓子突然瘫坐在地,颤抖的手指抠进鞋底夹层。半块带漆纹的铜符被抠出时,他的掌心已渗出鲜血:“这是爹走水那晚…… 塞给我的……” 铜符边缘的云雷纹与三年前火场焦铁符分毫不差,在火把照耀下,符面的温变漆正缓缓浮现出漆坊主的私印。
陆正手持骨?,?尖在铜符绿锈处轻轻刮动,绿色粉末簌簌落在下方的白瓷碟中。“符印淬毒法”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镜片后的目光紧紧盯着瓷碟,“这锈中混著七步蛇毒!” 话音未落,他突然抓起旁边的陶罐,将清水泼向绿锈。刹那间,水面腾起阵阵紫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气。
夏若雪蹲在地上,手中捏著沾有毒粉的毛笔,将毒粉均匀涂抹在裱布上。“看好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随着窗缝飘入的潮气浸染,裱布上渐渐浮现出暗红的纹路。“是噸契残纹!” 她的银簪轻轻点在纹路处,“漆坊主与永丰布庄果然早有勾结!” 烛火在她眼底跳跃,映得那些诡异的纹路仿佛活过来一般。
夜幕深沉,运河边的永丰布庄库房里,王云青举著松明火把,火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他小心翼翼地搬开一摞摞苎麻,每一个动作都透著谨慎。“找到了!” 他突然低喝一声,从第三摞苎麻底部拽出一把漆黑的漆刷。刷毛间夹杂着暗红的碎屑,在火光下格外刺眼。“拿灯来!” 他声音发颤,待衙役凑近,众人看清那竟是指节碎骨。“这是... 裱布匠的...” 王云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火把在风中剧烈摇晃,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而狰狞。
“看这织机!” 陆正不知何时出现在布庄角落,他的手掌抚过残旧的机杼,指尖触到某个凸起的瞬间,猛地用力转动。“小心!” 他话音未落,梭子 “嗖” 地射出三根银针,擦著夏若雪的耳畔钉入木柱,木屑纷飞。栓子踉跄上前,脸色煞白如纸:“这针... 和那晚...” 他的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和漆坊主暗算我爹的凶器一模一样!”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针尾的刻痕,“《九章算术》残题... 和之前的漆?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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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至,一阵阴风吹过,烛火 “噗” 地熄灭。黑暗中,机杼突然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紧接着窜起幽蓝的火焰。火光中,青烟缓缓凝聚,渐渐浮现出一张苍白的面孔。那是七年前首桩漆毒案的死者,面容扭曲,双目圆睁,仿佛在诉说著无尽的冤屈。“这是... 诅咒...” 栓子瘫坐在地,浑身颤抖如筛糠,而陆正等人则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目光警惕地盯着那诡异的画面。
暮色笼罩的运河码头,浑浊的河水拍打着青石堤岸,发出沉闷的声响。陆正站在斑驳的石阶上,玄色长袍被河风掀起,他抬手将漆珠抛入浊流。“噗通” 一声,水面炸开细小的水花,随着漆珠下沉,珠内砒霜遇河泥缓缓析出。月光漫过河面时,竟在淤泥上凝结出?和堂 “戊字型档” 特有的鹿头暗记,鹿角纹路在水光中泛著诡异的青白色。“原来毒源藏在这!” 他的声音混著浪涛声,带着终于抓住关键的震颤。
夏若雪半跪在青苔遍布的堤边,手中的磁石系著麻绳沉入河底。当她奋力拽起磁石时,铁屑如黑色瀑布般倾泻而下,在月光下拼凑出半幅漆船结构图。“看船板接缝处!” 她突然尖声喊道,银簪精准地指向铁屑间的暗红碎屑,“皮肤组织!是裱布匠的!” 那些细碎的血肉混著铁锈,在磁石吸附的震动中微微颤动。
“你借漆船运毒,却用走水案灭口!” 王云青猛地抽出长剑,剑尖直指漆坊主咽喉。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将缩在阴影里的漆坊主吞噬。漆坊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落在撕成碎片的密契上:“不过是些蝇头小利...” 话音未落,被撕碎的残页突然无风自动,遇水后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字迹。“三笔黑账!两条人命!五十两白银!” 夏若雪逐字念出,声音发颤,“这些血债,你抵得了吗?”
栓子突然冲向堤岸,怀中紧攥的油纸包散开,露出半截淬毒梭子。那是父亲临终前死死攥在手中的遗物,梭身刻着的漆纹早已被血浸透。“爹,我带你讨还公道!” 少年嘶吼著将梭子掷向河面。
戌时三刻,运河水面被冲天火光染成血红色。漕船甲板上,火苗舔舐著堆积如山的苎麻,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夹杂着木材扭曲的呻吟。陆正逆着浓烟冲上前,玄色官袍被火星烫出焦痕,他猛地扬起手中的牛皮纸袋,石灰粉如白雾般撒向烈焰。“现形!” 他的嘶吼穿透火场,青烟骤然翻涌,在空中凝聚成两个虚影 —— 漆坊主谄媚地递出银票,布庄掌柜阴笑着点头,噷易的场景在火舌间若隐若现。
王云青拎着木桶撞开拦路的衙役,陈醋泼向燃烧的船板时,发出刺啦的声响。焦黑的木板瞬间渗出细密的水珠,温变漆纹如苏醒的蛇群般浮现。“看!” “砒霜从?和堂‘戊字型档’经漆船转运,这每一道纹路都是罪证!” 在醋液的浸润下,暗红的漆纹勾勒出完整的运毒路线,在火光中泛著妖异的光泽。
漆坊主瘫坐在船头的桅杆下,溃烂的双手在甲板上抓出五道血痕。“我不过想省些苎麻钱...” 他的声音混著咳嗽,嘴角溢出黑血,“谁让他非要查...” 话音未落,王云青的长剑已经挑开他的衣襟,寒光闪过,半块铜符从贴身口袋滑落。栓子突然扑跪在地,颤抖着摸出怀中的残符,两块铜片严丝合缝的瞬间,月光正好照在钤印上 ——“漆记船行” 四个阴刻小字泛著冷光,像极了裱布匠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眼中倒映的船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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