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旧货市场的青石板缝里渗出暗红水渍,像极了被踩碎的血珠。我攥著黄木匠的铜牌穿过竹帘,三百?十个摊位在雾中化作模糊黑影,唯有东南角飘着盏白纸灯笼,灯面上“黄记”二字被露水洇成血晕。
“陈老板来得?。”沙哑的招呼声从摊位后传来。穿寿衣的老头掀开蓝布,露出满桌阴物:缠着白发的银簪、刻着往生咒的骨梳、还有半枚带牙印的棺木碎片——正是昨夜婴尸手里的东西。
“你是谁?”我按住腰间墨斗,目光扫过摊位角落的摇篮。褪色的花布帘后,隐约传来婴儿的咿呀声。
老头抬起脸,左眼角有道三寸长的刀疤,赫然是三个月前给黄木匠抬棺的脚夫。他咧嘴一笑,露出金牙:“老板归西前,托我看顾些老物件。您瞧这摇篮,可是用百年柏木打的,最能镇——”
“镇阴胎。”我打断他,盯着摇篮缝隙里露出的红肚兜角。昨夜婴尸穿的正是这件,绣著的并蒂莲如今只剩半朵,像是被什么啃去了花瓣。
脚夫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陈老板拿了铜牌,总得付点见面礼。”他猛地掀开摇篮,里面哪有什么婴儿,只有团用脐带缠着的纸人,纸人胸口插著的正是那对“子齂棺钉”。
纸人突然转动脑袋,空洞的眼窝对准我,嘴角咧开至耳根。我后退半步,踩到块松动的石板,底下竟露出半截墓碑——碑上“黄永年”三字犹新,下葬日期正是今天。
“忌日摆摊,阴物借活人生意。”我握紧铜牌,只觉掌心发烫,“黄老头把自己的忌日当开市日,想干什么?”
脚夫的身体开始溃烂,寿衣下掉出大把纸钱:“老板说,第七件阴物该现世了。”他指向我身后,雾中浮现出七口悬空的棺材,正是黄木匠生前未完工的那批,棺盖缝隙里渗出黑色液体,在地面汇成蜿蜒的血路。
血路尽头,夌寡妇抱着婴儿缓缓走来。孩子不再啼哭,青白小脸贴着她脖颈,后颈赫然有与脚夫 identical的刀疤。我突然想起,黄木匠出殡那日,正是夌寡妇第一个摔丧盆。
“陈老板看清楚了吗?”她掀开襁褓,婴儿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刻着“守棺”二字,正是旧货市场的招牌样式,“这些阴物早有主,不过借你们的手见天日罢了。”
摇篮里的纸人突然爆燃,火焰中浮现出黄木匠的虚影。他对着我比出“三”的手势,喉管里挤出气泡声:“第三道禁忌……在血书第三页……”
话音未落,七口棺材同时爆开。我被气浪掀翻,瞥见夌寡妇怀里的孩子化作黑烟,钻进最近的棺材。等我爬起来时,脚夫的尸体已化作一堆纸钱,摊位中央多了个木盒,盒盖上刻着与铜牌 matching的纹路。
打开木盒的瞬间,所有摊位的灯笼同时熄灭。指尖触到盒中物的刹那,我浑身血液仿佛凝固——那是截脐带,还带着新鲜的胎盘组织,而胎盘上用朱砂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第七件阴物,是活人的执念。”夌寡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她挂在槐树上,脖颈缠着的正是那对棺钉,“黄老板用自己的忌日养阴物,而你……要用什么来养你的‘守棺人’呢?”
晨雾中传来梆子声,旧货市场的摊贩们照常开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我摸出血书,第三页果然被撕开一角,露出底下的字迹:当阴物认主时,主人需以三魂七魄为祭,方得窥黄泉门径。
怀里的铜牌发烫如烙铁,上面“阴物七十二”的字样渗出血水,变成“七十三”。远处的棺材铺方向,传来铜铃轻响——这次不是阴铃,而是正门那对镇宅的青铜铃。
有人在敲门。
我攥紧脐带往回跑,只见铺门虚掩,门槛上摆着个精致的拨浪鼓,鼓面上糊著的不是羊皮,而是新鲜的人皮,上面用金线绣著:第九件阴物,寻到第八位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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