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的音乐换了，舞池中，男女宾客跳着华尔兹，裙摆旋转。

沈曼殊不再与苏晚凝对视。她端著酒杯，在宾客间走动，与人碰杯说话，脸上带着笑。她的眼睛，却总会扫过苏晚凝所坐的角落，那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苏晚凝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喝着柠檬水，看着舞池，也看着沈曼殊。她知道沈曼殊不会善罢甘休。

舞曲停了，沈曼殊带着几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朝苏晚凝走来。

“苏小姐一个人坐着，可是闷了？”沈曼殊走到苏晚凝面前，脸上是热络的笑容，却看不出真心。她身后的几个女子，也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苏晚凝，眼神里带着挑剔。

苏晚凝放下杯子，抬起头，声音淡淡：“还好。多谢沈小姐关心。”

沈曼殊身旁一个穿粉色洋装的女子开口：“姐姐，苏小姐一个人也无趣，不如请她一同过去说话热闹些？”她的眼睛瞟著苏晚凝，带着轻视。

沈曼殊想了想，笑道：“也好。苏小姐，可否赏个薄面？”

苏晚凝知道这是圈套。她站起身，微微一笑，那笑容清浅，也带着疏离：“既是沈小姐和各位小姐相邀，晚凝自当奉陪。”

一行人便簇拥著苏晚凝，往宴会厅另一边一个角落去了。那里有几张小圆桌，坐着些年轻的太太小姐，衣着华贵，看样子平日里是与沈曼殊常来往的。见到沈曼殊带苏晚凝过来，她们都停了话，目光投向苏晚凝，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打量。

众人坐下，侍者端来了香槟和西点。

一个穿水蓝色旗袍的女子问道：“苏小姐，听说你在上海是‘苏神医’，医术了得。不知师从何处？”语气里带着探究。

苏晚凝端著香槟，轻轻晃了晃，开口道：“小姐过奖了。晚凝略懂岐黄之术，治些寻常头疼脑热罢了。家母生前略通医理，晚凝自小耳濡目染，读过几本医书，算不得什么高足。”

她话说得谦逊，也合情合理。

那女子还想再问，沈曼殊却笑着打断：“苏小姐过谦了。能得靖深哥哥另眼相看，苏小姐自然有过人之处。”她话锋一转，看向苏晚凝手腕上的碧玉镯子，故作惊讶：“呀，苏小姐这镯子，倒是别致。只是，瞧着这成色……与苏小姐今日这身装扮，不太相称呢？”

周围几个名媛的目光，都落在苏晚凝的镯子上。那镯子确是寻常货色，与她们身上的珠宝比起来，很是寒酸。

这话是在暗讽苏晚凝出身不高，拿不出像样的首饰。

苏晚凝却像没听出讥讽，抬起手腕，看着镯子，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沈小姐好眼力。这镯子不贵重，却是我母亲的遗物。母亲生前喜爱它温润内敛，晚凝戴着，便像是母亲还在身边。”

她话说得情真，既解释了镯子来历，也赞了母亲品格，反倒让沈曼殊的讥讽显得没人情味。

周围几个想附和的名媛，都闭了嘴。拿人亡母说事，过了。

沈曼殊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强笑道：“原来如此，是沈某眼拙了。苏小姐孝心可嘉。”

她话锋一转，又道：“说起来，今日宴会也是为慈善筹款。待会儿有拍卖，拍品都是善心人捐的珍玩。苏小姐既是霍少帅的未婚妻，想来也定会慷慨解囊，为党国慈善事业尽份心力吧？”

这又是个圈套。

苏晚凝看着沈曼殊那张志在必得的脸，心里冷笑。这位沈大小姐，处处都要与她比。

她端起香槟，呷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为慈善尽心，自是应当。只是，晚凝以为，慈善之道，不在捐赠多少，而在真心。若能以己之长，救死扶伤，让更多人摆脱病痛，或许比单纯捐钱赠物，更有意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朗了：“晚凝不才，略通医术。若各位太太小姐家中有人身体不适，或信得过晚凝的手艺，尽可来我那‘清源医馆’求诊。晚凝定当竭力。至于诊金药费，各位随意，所得款项，晚凝也会悉数捐给此次慈善晚宴，也算是为党国尽份薄力了。”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谁也没想到，苏晚凝会用这种方式回应。她不仅避开了与沈曼殊在财力上的比拼，还将话题引到自己擅长的医术上，顺便为“清源医馆”扬了名，还博了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

这手段，当真高明！

沈曼殊更是气得脸色发白，她原想用慈善拍卖为难苏晚凝，却反被将了一军。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只会显得自己更小气。

周围那些原先等著看苏晚凝笑话的名媛们，此刻看苏晚凝的眼神，也都多了敬佩和忌惮。这位苏小姐，瞧着文静，心思却玲珑，言辞也犀利，不是个好对付的。

一场无声的挑衅，最终以沈曼殊落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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