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墙倒众人推。
水生在心头哂笑一声，推门进去。
对楚世昌，他生不起任何怜悯之心，这不都是他自找的吗？
明明拿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对水生这样从底层泥沼里拚命挣出来的人而言，楚世昌种种行径，就叫做不知珍惜。
自作孽，不可活。
明明娶了霍家三小姐，只要好好爱惜著，难道霍家还真能袖手旁观？
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都够他享福的。
别的不说，就是楚世昌在内陆航行的那几条船，能经营得如此风生水起，难道就没有督军府的暗中照拂？
要知道，这世道可不太平。
军阀割据，外敌入侵。
有枪的武装各占一块山头，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乃是常态。
楚世昌的船常年在江上运送物资，一直平平安安，才是特例。
可叹，他都能想明白的事，楚世昌竟然不懂。
楚世昌还真以为，全是他自己的本事。
活该！
一路上无人阻挡，他直接登堂入室。
客厅里有人收拾过，仍能看出昨天的狼藉。
更是一个人没有，灯也没开。
室外正在下雨，天色暗沉，映进来的天光微弱，显得屋子里更加幽暗。
水生往门口一站，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这哪像一个家，简直像鬼屋。
他捡起玄关处一根木杖，“邦邦邦”的敲击著大门，喊道：“人呢？给我出来！”
喊了好几声，只在二楼台阶顶部，出现一个圆乎乎的脑袋瓜。
是楚承辉。
水生冲着他咧嘴一笑。
楚承辉吓得整个人一缩，脸上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
他认得水生。
昨天，霍云霆打断楚世昌胳膊时，水生就在现场。
“小孩，下来。”
水生冲他招招手。
楚承辉扁著嘴，用两手握住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往下挪著步子。
他害怕。
好不容易才挪到最后一步，他干脆不走了，眼珠乌溜溜地盯着水生。
水生也不恼。
跟一个孩子，有什么可计较的。
“你爹呢？”
水生冲他抬了抬下巴，问道。
“我爹他一早出去了，还没回来。”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之前在家里称王称霸的小男孩。
声音怯怯的，细声细气。
“家里还有别的大人在吗？”
“奶奶说身上痛，在楼上睡觉。”
楚周氏终究是上了年纪，昨天从楼梯上摔下来，虽然没有摔出好歹，大半夜里却是痛得嗷嗷直叫唤。
直到凌晨才睡着。
家里变成这样，她没有能力去管，只能听之任之。
其实，水生进来砸门时，她是听见了的。
但心底的恐惧让她选择了逃避。
就好像，只要不面对，事情就不存在一样。
水生点点头。
对眼前这个胖乎乎、一脸害怕的男孩，不由高看了一眼。
家里成了这个样子，他能主动出来接待来意不明的恶客，已经足够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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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他昨天的表现，着实不错。
想到这里，水生的表情柔和了一些，问：“你爹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楚承辉默默摇头。
水生正想追问，听到他肚子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声。
在这个安静得有些空旷的大客厅里，显得格外明显。
“饿了？”
水生一挑眉。
“嗯——”
楚承辉不好意思地揉了一下肚子，点点头。
家里佣人跑得七七八八，楚周氏躲在她的卧室里就没出来过。
人心惶惶，谁会关心他呢？
楚承辉连早饭都没吃。
水生轻轻“啧”了一声，问：“你们厨房在哪？带我去。”
横竖他都要在这里等楚世昌回来。
总不能把饿著等。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至于这个小孩，不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吗？
绝对不是看他可怜。
楚承辉眼睛一亮，从原地蹦跶起来，走在前面替他带路。
是他错怪这位叔叔了。
看起来?神恶煞的模样，其实是个大好人。
呜呜，太感动了。
因为先入为主，哪怕霍云霆开枪打断了楚世昌的胳膊，楚承辉对霍云霆也恨不起来。
谁说孩子不知道对错？
在潜意识里，他隐约知道是楚世昌的错。
水生要给他做吃的，心底就难免升起几分清净来。
楚家这几天遭遇巨变，吃饭的人少了好几个，就显得厨房里备下的食材充足。
水生翻著库存，口中“啧啧”声不断：“果然是有钱人，吃个饭都这么讲究，倒是便宜了我。”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做饭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看着他熟练的淘米生火，择菜切肉，楚承辉就像个小尾巴似的，在他身后转来转去。
眼巴巴地看着他，吞著口水。
让水生想忽略他都难。
煮饭炒菜还得好一会儿功夫才行，水生就在橱柜里翻找起来。
打开最高处的柜门，塞得满满当当的饼干、罐头、糖果等等，琳琅满目。
可能是怕孩子吃太多零食，就不会好好吃饭，这些零食都放在最高处。
水生随手拿了一盒饼干扔给楚承辉，让他自己先吃著，垫垫肚子。
不多时，厨房里便饭香四溢。
楚承辉只觉得，口中的饼干都不香了，直接扔到一旁。
看着水生，馋得不行。
水生在心里都乐翻了，脸上却紧紧绷著：“看什么，不知道拿碗筷出去？”
楚承辉一整个愣住。
在家里，他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何时要他亲自动手过？
不过，面对严肃的水生，他半个字不敢反驳，乖乖去拿碗筷。
餐厅的灯开了，照映在色香味俱全的一桌饭菜上，屋子里终于有了烟火气。
青瓦白瓷的敞口碗里，盛着一道碧梗烩虾仁，如翡翠碎玉般的青梗、红彤彤的虾仁，就这么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此外，还有醋溜小白菜、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嫩豆腐羹。
看得楚承辉直吸口水。
但水生没有发话，他只能强忍着。
曾经的大少爷，现在也学会了看人脸色。
水生洗了手，走回餐桌旁坐下：“饿了就吃，愣著干嘛？”
楚承辉“哦”了一声，拿起筷子。
两人正吃著，楼梯间传来轻微响动。
水生抬头一看，见到楚周氏跟鬼一样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眼神幽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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