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六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稠地流淌在国立大学的草坪上。
陆芊芊站在毕业生队列里,学士帽的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她低头整理绶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颈间的转经筒吊坠——这是她这两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当紧张或想念时,总会触碰这个嘉措留给她的护身符。
"陆芊芊!"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到,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台。校长的祝贺词在耳边嗡嗡作响,当她接过毕业证书转身时,观众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最后一排的角落,一个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正举起单反相机。藏青色西装裹着他宽肩窄腰的轮廓,领口却随意地敞着,露出锁骨上一道若隐若现的疤痕——是嘉措。
陆芊芊差点在台阶上绊了一跤。
他明明说今天有矿场谈判不能来的!
快门声淹没在掌声中。她看到嘉措放下相机,薄唇微动,隔着人海对她做了个口型:
“我爱你”
毕业典礼后的茶歇会上,陆芊芊被同学围住合影。Loh教授特意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忘记你的论文出版……。"她正要回答,后背突然贴上一片温热。
"借过。"
低沉的藏语口音擦过耳际,嘉措的手臂从她肩侧穿过,放了个乌木盒子在甜品台上。盒子约莫笔记本电脑大小,通体是泛著幽光的沉香木,表面雕刻着繁复的吉祥八宝纹样。
"这是......"陆芊芊的指尖刚碰到盒盖,就被嘉措握住手腕。
"回去再开。"他声音很轻,拇指却暧昧地蹭过她掌心,"除非你想我现在亲你。"
周围响起起哄声。陆芊芊红著脸抱起盒子,沉得她手腕一坠——这重量堪比她大二时背的《藏族文化通论》精装本。
回公寓的计程车上,嘉措反常地沉默。他单手撑在车窗边沿,另一只手牢牢按在木盒上,仿佛怕它突然消失。陆芊芊偷偷用余光打量他,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西装裤脚还沾著些许泥渍,像是匆忙赶路留下的痕迹。
"你不是说今天有谈判?"她小声问。
嘉措转过头,墨镜映出她好奇的脸:"凌晨三点签完合同直接飞的。"突然摘掉墨镜,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转机时在吉隆坡机场雕的最后一道花纹。"
他指了指木盒角落——那里确实有个未打磨完的莲花生大师像,?痕还带着新鲜木屑。
公寓门关上的瞬间,陆芊芊就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盒盖。
馥郁的沉香扑面而来,盒内整整齐齐码著:
* 一支鎏金钢笔,笔帽镶嵌著与她戒指同源的红珊瑚
* 一叠印着布达拉宫水印的藏纸
* 若干瓶西藏本土产的黑墨水
* 以及......贴满内壁的机票存根
拉萨-新加坡,新加坡-拉萨,密密麻麻铺陈开来,像一群迁徙的候鸟轨迹。每张存根背面都有嘉措凌厉的藏文笔记,下面标注著中文:
【2019.11.03 她论文被导师表扬,躲在卫生间哭】【2020.01.17 凌晨视频她说想吃鲜肉月饼,托上海朋友速递】【2020.05.22 高烧39度还逞强,气得我捏碎了一只转经筒】......
最旧的那张存根边缘已经泛黄,日期是他们分别的第一周:
【2019.08.14 今天她吃了海南鸡饭,说不如我做的糌粑好吃。撒谎。想她想得转坏三个转经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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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芊芊的视线模糊了。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盒子的重量从何而来——这里装着七百三十个日夜的思念,每一克都是嘉措无法宣之于口的牵挂。
"本来想刻经文。"嘉措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但你的小说草稿..."他指了指盒子夹层里露出的纸角,"...比佛经更让我想抄写。"
陆芊芊翻出那叠纸,发现是她这两年在视频里随口提过的所有灵感片段——从"布达拉宫墙缝里长出的格桑花"到"新加坡雨季像酥油茶泼在天上",全被嘉措用工整的汉藏双语誊写在藏纸上,边缘还画著对应场景的小插图。
"你什么时候......"
"每次挂断视频后。"他轻咬她耳垂,"怕忘了,就写下来。"
夜风掀起纱帘时,沉香木盒被推到了地毯上。
嘉措单膝跪在床边,正用拆信刀挑开陆芊芊衬衫纽扣。刀尖凉得她一颤,随即被炙热的唇舌取代。当第三颗纽扣弹开时,露出她心口处一个小小的藏文刺青——"????",意为"你"。
"什么时候纹的?"嘉措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上个月..."陆芊芊瑟缩了一下,"和Lina去的克拉码头那家..."
话未说完就被翻身压住。嘉措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抚过那个刺青,眼神危险得像盯住猎物的雪豹:"知道在藏地,只有什么人才会纹爱人的名字?"
陆芊芊摇头,被他咬住喉结:"已婚妇女。"
这个认知让嘉措彻底失控。他扯开领带绑住她手腕,却在她惊慌时改用丝绸睡衣代替;吻到锁骨时听到她肚子咕咕叫,居然停下来叫了上海生煎外卖;甚至当她眼泪汪汪说"毕业典礼好累"时,真的只是抱着她纯睡觉——如果忽略他某处灼热的温度的话。
"嘉措......"后半夜陆芊芊饿醒了,发现他正就著台灯给她修改合同,床头柜上摆着已经凉了的生煎。
男人立刻放下钢笔,用掌心焐热豆浆递给她:"如果签约前让律师再看一遍。"顿了顿,"我带了族里最好的冬虫夏草,明天炖汤。"
陆芊芊小口啜饮豆浆,突然发现合同空白处有行铅笔小字:
"版权期限建议改为作者终生+50年——洛追嘉措"
她噗嗤笑出声:"你这算什么?爹系男友附加条款?"
"不。"嘉措抽走杯子,俯身时佛珠串垂落在她锁骨,"是未来丈夫的基本素养。"
翌日清晨,陆芊芊在厨房闻到虫草鸡汤的香气。
嘉措站在灶台前,藏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蜿蜒的青色血管。料理台上放著已经打包好的沉香木盒,旁边是用藏纸包好的三明治——面包片被切成云朵形状,中间夹着她最爱的蓝莓酱。
"醒酒汤。"他头也不回地递来陶碗,"昨晚的青稞酒后劲大。"
陆芊芊捧著碗,突然发现冰箱上贴著新的便签:
「9:00 律师到酒店10:30 陪芊芊买礼服12:00 请Loh教授吃饭(警告:不准看芊芊超过3秒)......
她眼眶发热地看向那个正在切水果的背影。两年了,这个曾经在大昭寺前连汉语都说不流畅的男人,如今能为了她记住新加坡所有地铁站名;这个在谈判桌上让人闻风丧胆的藏地家主,会因为她一句"想吃蝴蝶酥"就半夜跑遍乌节路。
"嘉措。"她突然从背后抱住他,"我有没有说过......"
"说过。"他关火转身,指腹抹去她嘴角的汤渍,"在3650米,在5000公里,在视频里,在..."突然托着她臀腿抱上料理台,"...每次缺氧的时候。"
窗外,新加坡的朝阳正穿透云层。陆芊芊在晨光中俯身,将那句没说完的话渡进他唇齿之间。
沉香木盒静静躺在行李箱上,内壁最深处藏着一张尚未贴上的存根:
【2021.06.15 今天我的小云雀毕业了。准备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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