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这肉看着新鲜，得花不少钱吧？”她边说边用沾著油的手背抹汗，偷偷往围裙上蹭了蹭掌心的肉渣。瞥见墙角陶瓮里泡著的酸菜，又伸长脖子往灶台下瞅——好家伙，烧火用的竟是?透的柏木，这可是能卖钱的好柴火！

吴婶把洗净的白菜往盆里一放，笑着往灶膛添了把柴：“自家养的猪，不值当啥。”话音未落，翠儿娘突然尖叫一声，菜刀“当啷”掉地。她捂着手指跳脚，指缝里渗著血珠子，眼神却瞟向案板上那几块带肉的骨头：“哎哟疼死我了！”

吴婶忙让沐令仪来给包扎，还笑着让她坐着休息，马上就好了。这顿饭吃的翠儿一家很舒坦，那大块的红烧肉油滋滋的。

翠儿娘咬下一大块红烧肉，油渍顺着嘴角往下淌，却还不忘用筷子敲著碗："他婶子，不是我说，你家木头也老大不小了，这礼金可得早点定下——翠儿可是十里八乡的好姑娘，多少人抢着要呢！"边说著，她边往俩孙子碗里又夹了块肉。

吴婶和沐令仪对视了一眼道：“是，是，翠儿是个好姑娘，不知亲家想要多少礼金？”

翠儿娘眯起眼睛，油光发亮的嘴唇一撇，伸出三根粗短的手指头："三十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

吴婶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沐令仪连忙按住吴婶发抖的手，轻声道："干娘，您看这......"

怎么？嫌贵？"翠儿娘把碗重重一放，汤汁溅在褪色的蓝布衣上，"我家翠儿能织布会绣花，去年王财主家出四十两我都没答应！"

角落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沐令仪转头，看见木头正用刻刀削著块木料，碎屑簌簌落在洗得发白的衣摆上。

亲家，"吴婶掏出手帕擦汗，"家里就我和我儿孤儿寡母，没有什么大的生计来源，家里实在......"

"二十两！"翠儿娘突然拍桌，吓得两个孙子把肉丸子滚到了地上，"再少就让我家翠儿嫁去镇上当少奶奶！"

“最多十两，已经是十里八村最高的了，如果你们执意不肯，那我也不必高攀。”一旁默不作声的木头发话了。

翠儿大哥扯了扯他娘的衣袖，十两也可以了，再多要等会搞砸了。

翠儿娘也不是很满意道：“算了算了，我家翠儿和你家有缘，十两就十两，以后可得帮衬著自己兄弟。”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吃过饭，两家又商量了何时过聘礼何时合八字，吴婶前后张罗，木头一声不吭。

送不翠儿一家走时，又给了两块肉，沐令仪带的布料一人给了一块，剩下的点心包了两盒，连媒婆也准备了一份，一家子才高高兴兴的离去。

沐令仪帮吴婶收拾完，也收拾准备回家了，吴婶自然对她千恩万谢，她却道无所谓，这都是欠下的恩情。吴婶要送她到村口，她执意不肯，家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收拾好，吴婶也只好让她自行离去了。

她接了毛球，让藏在篮子里，刚转到村口，就遇到了大嫂王清禾。早晨来的早，不曾遇到人。这会已过午时。路上人也多了起来。

“哟，这不是我那消失好久的二弟媳吗？肚子哪里去了？生了？男孩女孩？”

一脸八卦的王清禾怎会让她轻易就离去，她不告而别，公公谢大安还向里长打听过，后来得知她搬家了，谢老太在家好一顿骂。今日可算逮住她了，她远远的就看到是沐令仪，便让谢阿宝回去叫他阿奶，她留在这里堵著沐令仪。

沐令仪攥紧竹篮把手，毛球在布帘下不安地扭动。王清禾晃着腰挡在路中央，发髻上廉价的绢花随着动作乱颤："怎么不说话？该不会生了个赔钱货，没脸见人吧？"她伸长脖子往篮子里瞧，什么也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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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令仪对这个蠢货大嫂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她无非就是各种阴阳你，真的挺没劲儿的。

“大嫂，我们是分了家的，不曾在一个锅里吃饭，我生儿生女都是我的孩子，怎么就是赔钱货了？要你花钱了？”

王清禾也不恼，小贱蹄子，牙尖嘴利，等会娘来了要你好看。

“你说你一个人，偏偏要去外面躲着生下孩子，不会真如传言说的，那孩子不是二弟的吧？”王清禾说话提高了音量，沐令仪都看到路边好几户人家，趴在墙头竖着耳朵听着。

“大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还觉得我大哥一表人才，怎么阿宝又胖又黑，到底是不是我大哥的孩子，也是很难说呢！”

“你…放屁。”王清禾炸了毛。婆婆经常骂她把阿宝生的又黑又丑，她为了这事没少受委屈，沐令仪却直愣愣的讲出来。

“小贱蹄子，你造谁的谣？”关键时刻，谢老太随着阿宝找来了。

"娘！您可算来了！"王清禾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二弟妹她、她说阿宝不是咱家的种！"

沐令仪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袖："婆婆，儿媳只是顺着大嫂的话头说理罢了。大嫂方才还说我儿不是相公的骨肉呢。我可是在家就已经有了身孕，这事已经掰扯过了，大嫂这是说您管家不严，谁敢在您眼皮子?那不知廉耻之事？"

谢老太三角眼一瞪，拐杖重重杵地："都给我闭嘴！站在村口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她转头瞪向墙头看热闹的邻居们："看什么看？没见过婆媳拌嘴？"

谢老太斜了一眼沐令仪：“你生了？孩子呢？生了个啥？”

沐令仪神情淡淡的道：“是个儿子。”

谢老太才满意了两分，总是是肚子争气。“孩子呢？怎么不抱回来给我和你爹瞧瞧，你可别忘了，那是我谢家的种。”

“孩子太小，我回来不过是看看老宅漏雨没有，孩子还在还托人照看着呢，我也着急赶回去。”

谢老太倒是没为难她，挥挥手让她走，这次轮到沐令仪一愣，这谢老太转性了？这么容易让她走了。连王清禾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哪里知道，谢老太这次巴不得让她永远别再踏进谢家大门。一个月前，谢家收到了谢北初从边关寄来的家书，随信还附了二十两雪花银。那信是专门写给沐令仪的，谢老三念信时，谢老太气得直拍桌子。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谢老太咬牙切齿地骂道，"娶了媳妇忘了娘，军饷都偷偷塞给媳妇，连爹娘都不顾了！"

信里谢北初说得明白，这钱是给沐令仪过日子的，让她自己收著，不必交给公婆。谢老太当场就把银子扣下了，一个子儿都没给沐令仪。转头全给了最疼爱的么儿谢老三，老三还懂事地给老娘买了支银簪子，哄得谢老太眉开眼笑。

还是我老幺贴心。"谢老太摸著新簪子，斜眼瞥著院外，"那个沐氏最好永远别回来，往后北初寄回来的银子，就都是我的了。"

她盘算得精明，沐令仪搬出去正好，以后儿子寄回来的军饷就都能攥在自己手里。谢老三最会讨她欢心，得了银子就晓得孝敬，哪像那个不听话的二媳妇，整天跟她对着?。

沐令仪才不管她心里如何盘算，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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