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走到独木桥边仔细查看，季知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县尉的手指在桥面上摩挲，生怕他发现猪油的痕迹。
但昨夜她已经仔细擦拭过，加上白天的日晒，应该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桥面确实有些滑，”县尉沉吟道，“但那枚铜钱...”
“大人，”王老说，“想必是喝醉了，边走边数钱，不慎落水，这类事情在乡下并不少见。”
张氏趁机说道：“是啊大人，刘三这人天天喝得烂醉，村里人都知道。”
县尉又询问了几个村民，大家都说刘三确实有酗酒的恶习，经常醉醺醺地在村里游荡。
季知夏站在一旁，表面上平静，内心却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村民们无意中的证词都在帮她。
她偷偷看了一眼大丫，女儿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小脸紧绷。
终于，县尉似乎被说服了。
他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定为醉酒失足落水吧。王老，写个验尸单，让里正画押。”
季知夏感到一阵虚脱，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她勉强保持着镇定，向县尉行礼：“多谢大人明察。”
县尉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终于点点头：“但愿如此。”他转向里正，“此事就此了结，你安排人把尸体葬了吧。”
当县尉一行人离开后，村民们也渐渐散去。
季知夏带着孩子们往回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张氏跟上来，拍拍她的肩膀：“这下好了，事情总算过去了。刘三这是自作孽。”
季知夏勉强笑了笑：“谢谢婶子关心。”
回到家，季知夏让孩子们出去玩，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门槛上。
大丫没有跟去，蹲在季知夏面前，小手抚上她的脸：“娘，没事了。”
“大丫，”季知夏轻声说，“记住，刘三叔是自己掉进河里的，知道吗？”
大丫点点头，小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严肃：“我知道，娘是为了保护我们。”
季知夏将大丫搂得更紧了些，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大丫，双手捧住她的小脸。
“大丫，娘有些话要同你说。”季知夏的声音很轻，“你还小，有些事不该让你知道。但既然你看见了...”
大丫的眼睛亮晶晶的，小手攥著齂亲的衣襟：“娘，我不怕。”
季知夏苦笑了一下，拉着女儿在床边坐下。
“大丫，你觉得娘做错了吗？”季知夏轻声问道。
大丫歪著头想了想：“娘没错，刘三叔是坏人。他偷我们家东西，还说要报复我们。”
季知夏望着女儿稚嫩却早熟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她轻抚著大丫的发辫：“娘只是不想让你活在恐惧中。”
“我明白。”大丫突然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娘保护我们，我也要保护娘。”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季知夏的心窝。
“大丫，”季知夏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今天的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好吗？”
大丫郑重地点点头，伸出小手指：“拉钩。”
季知夏勾住女儿纤细的手指，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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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大丫突然问，“你会不会...做噩梦？”
季知夏怔住了。她没想到女儿会问这个。
事实上，从昨晚到现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刘三在水中挣扎的画面。
“可能会吧。”她诚实地说，“但为了你们，娘不怕做噩梦。”
大丫钻进母亲怀里，小手环抱住她的腰：“那我陪着娘，娘就更不怕了。”
季知夏突然觉得，心中的重担似乎轻了一些。
“娘，”大丫仰起脸，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亮，“等二丫和三娃长大了，我会告诉他们，娘是世上最勇敢的娘亲。”
季知夏亲吻女儿的额头，轻声道：“不，你要告诉他们，娘只是个普通的母亲。”
夜色渐浓，二丫带着狗蛋回家，季知夏点亮油灯做起了晚饭。
饭桌上，狗蛋的小手笨拙地握著筷子，一粒米饭粘在鼻尖上。
二丫咯咯笑着，伸手去戳弟弟的脸蛋。
“别闹。”季知夏用筷子轻轻敲了下二丫的手背，却见大丫突然站起来，半个身子探过桌子，用小手卷走了狗蛋鼻尖的饭粒。
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季知夏望着三个孩子闹作一团，心中的阴霾突然散了些。
晚饭后，她看见大丫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她轻轻将女儿抱上床，盖好被子。
季知夏望着远处的窗外。
她知道从今往后，每当走过那条河，她都会想起那天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她现在并不感到恐惧，或许正如大丫所说，有了牵挂，就不必独自面对黑暗。
回到床边，季知夏轻轻躺下，将三个孩子搂在怀中。
季知夏终于睡了个安稳觉，她睁开眼睛时，看见三个孩子还沉浸在梦乡中。
大丫的小手紧紧攥著被角，二丫的腿横跨在弟弟身上，狗蛋则蜷缩得像只小猫。
季知夏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上外衣走到院子里。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院子东南角那片空地上。
那里几块石头随意堆放著，可以养著家畜消耗空间的粮食。
“娘，你在看什么？”大丫揉着眼睛站在门口，头发乱蓬蓬的。
季知夏缓过神走过去：“娘在想，咱们该有个牲口棚了。”
“牲口棚？”大丫眼睛一亮，“是要小鸡吗？”
“先养著小鸡，再养些猪仔。”季知夏蹲下身，与女儿平视，“等猪长大了卖掉，咱们就有钱去学堂了。”
大丫的小嘴张成圆形：“真的吗？女娃也能上学堂？”
季知夏的手在大丫的发间停顿了一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竟忘了这世道对女子的约束。
“娘糊涂了。”她轻叹一声，指尖滑过女儿细软的发丝，“虽然进不了学堂，但娘会教你认字算数。等咱们日子好起来，娘给你买笔墨纸砚，好不好？”
大丫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算数？”
“对，能记账，”季知夏用鼻尖蹭了蹭女儿的额头，“还教你农学和识药材，娘会的全都教给你。”
大丫突然扑进季知夏怀里，小脸在她衣襟上蹭来蹭去：“娘最好了！我要学好多好多，以后帮娘干活！”
季知夏被女儿的热情撞得后退半步，笑着揉了揉她蓬乱的头发：“慢点儿，看你这头发都成鸟窝了。”
大丫却突然转身，小手捧住季知夏的脸稚嫩的手指划过她眼下：“娘，你今天精神比前些天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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