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重重咳嗽一声：“季娘子，族里有难处，大家理应互相帮衬。”
“就是就是！”卖豆腐的赵老憨突然附和，“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哪比得你开店的呀？”
季知夏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看见刚才还在为摊派发愁的族人们，此刻都悄悄松了口气，有人顶在前面，他们自然乐得作壁上观。
族长满意地捋著胡须：“这样吧，季氏出十五两，剩下的各家分摊，如何？”
“十五两？”清昭忍不住惊呼出声，被季知夏一把按住。
祠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族长英明！”
“这样分摊最公平！”
“季娘子，为了族里前程...”
季知夏的指尖冰凉，此刻祠堂里每一张看似友善的脸，都在等着她点头。
季知夏深吸一口气，将孩子们护在身后，缓缓站起身来。
祠堂里的嘈杂声渐渐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各位叔伯婶娘，”她的声音不大，“我开铺子不过两个月，也是需要本钱的，哪家铺子能赚来十五两银子？”
祠堂里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季娘子这话说的，”赵有财阴阳怪气地插嘴，“谁不知道你那铺子生意红火？每天进账少说也有...”
“你既然这么清楚。”季知夏冷冷打断，“不如说说我铺子卖什么？进价多少？租金几何？”
赵有财一时语塞，脸色涨得通红。
族长重重拍桌：“放肆！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长辈？”季知夏苦笑一声，“逼孤儿寡母去死的长辈？”
“胡说八道！”族长厉声喝道，“让你出钱是为族里争光，怎么就成了逼你去死？”
季知夏环视祠堂，看着那些躲闪的目光：“我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备货，孩子们也跟着起早贪黑，这两个月赚的银子，勉强够我们糊口，要钱没有。”季知夏一字一顿，“若族长执意相逼，我季知夏今日就带着孩子离宗！”
祠堂里顿时炸开了锅。
“反了反了！”族长气得胡子直抖，“一个妇道人家，也敢说离宗？”
“怎么不敢？”季知夏挺直腰板，“我夫君已逝，如今我们孤儿寡母，不靠族里一文钱，反倒要被这般盘剥。这样的宗族，不离留着做什么？”
她转身牵起孩子们的手：“清昭、清玥、怀瑾，我们走。”
“站住！”赵有财猛地冲过来拦住去路，“想走？先把这些年族里对你们的照顾算清楚！”
季知夏冷笑：“什么照顾？是克扣我夫君抚恤银子的照顾？还是霸占我们田产的照顾？又或者是你进房间谋财害命的照顾？”
赵有财脸色铁青：“好一张利嘴！今日你若踏出祠堂，就永远别想回来！”
季知夏领着孩子们继续往外走：“不回来，我季知夏今日踏出这门，便与赵氏宗族再无瓜葛！”
“站住！”族长一声暴喝，“季氏，你以为离宗是儿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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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夏的脚步顿住，三个孩子紧紧贴在她身后。
清昭攥着她的衣角，清玥咬著嘴唇不敢哭出声，最小的怀瑾仇恨的看着其余的人。
祠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这孤儿寡齂身上。
季知夏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鄙夷、冷漠，还有几分等著看好戏的恶意。
“按照族规，”族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若要离宗，须得交出族中一切田产房屋，净身出户。”
季知夏猛地转身，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那是我家的产业！”
赵有财跳出来，“你一个外姓妇人，吃我们赵家的，住我们赵家的，现在想带着赵家的血脉走？门都没有！”
“好，”季知夏深吸一口气，声音出奇地平静，“田产房屋都给你们。”
祠堂里顿时一片哗然。
“娘！”清昭惊恐地拽她的袖子，“不能给他们”
季知夏蹲下身，将三个孩子拢在怀里，轻声道：“有娘在，别担心。”
她站起身，直视族长：“今日都在，请宗族立下字据，我季知夏带孩子自愿离宗，交出房屋、两亩半薄田，从此与赵氏宗族再无瓜葛。”
族长老脸一沉：“你当真要如此决绝？离了宗，你们孤儿寡齂如何过活？”
“不劳族长费心，”季知夏冷笑，“总比被你们逼死强。”
“放肆！”族长猛地拍案而起，又对人吩咐“请里正和村中长者来。！”
赵有财急忙凑上前：“族长，就这么放她走太便宜她了！她还有铺子”
“赵有财！”季知夏厉声打断，“那铺子是租的，与赵家没有半文钱关系！你若打主意，可以去找房主，记得把租金和工钱给人结了！”
赵有财脸色一变，悻悻退后。
不久后里正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
祠堂里的气氛更加凝重，里正捋著胡须，目光在季知夏和族长之间来回扫视。
“听说赵家要分宗？”里正沉声问道。
族长冷哼一声，指著季知夏：“是她执意要带着孩子离宗，我们不过是按规矩办事。”
季知夏不卑不亢：“里正大人明鉴，族中屡次三番欺压盘剥，如今更是逼绝路。这样的宗族，我们留不得。”
里正皱眉看向族长：“可有此事？”
族长脸色微变，强辩道：“这是族中公议，为的是光耀门楣。她身为赵家媳妇，理应为宗族出力。”
季知夏冷笑：“出力？我勉强糊口，哪来的十五两银子？”
里正沉吟片刻，转头对族长道：“赵族长，季娘子一家确实不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族长急忙道：“里正大人，这是我们赵家的家务事，还请您不要插手。”
里正见族长态度强硬：“既如此，便依族规行事吧。”他转头看向季知夏，语气缓和几分：“季娘子，你可想清楚了？你离宗之后，再无退路。”
季知夏微微颔首：“多谢里正大人关怀，我已思虑再三。”
族长冷哼一声，命人取来纸笔，当众写下离宗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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