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嫱已经适应了谢梵亭的荤话调侃。与外面那些讨论女人胸部和叫声的荤话相比,谢梵亭的荤话显然还不到位。
谢梵亭还是没有动,坐在罗汉椅上直接眯了起来。
孟嫱再叫他上炕,伤口不能受风着凉。
谢梵亭嘴上嗯了一声,人还是不动的。
外面有脚步声,孟嫱以外面的天色判断时间,应该是来给谢梵亭屋子烧灶膛的。
谢梵亭包扎好的手臂晾在外面,孟嫱想到他要隐瞒自己受伤的事,起身走到他身边将手里的貂皮大衣盖在他身上,挡住他受伤的手臂。听到门响,转身面向来的人,正好挡住了谢梵亭。
来烧灶膛的是两个中年人,直接推门而入,只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孟嫱。
他们不屑地发出两声嗤笑,直接将干柴扔到灶膛边,弄出不小的声响。
他们一边说著粗鄙的荤话谈论吴全把宋静兰弄出的叫声,一边说著大山解封后到平城的妓院找几个漂亮妞好好快活快活,丝毫没有将孟嫱放在眼里。
灶膛的火烧得旺,屋子瞬间更加暖和。
烧灶膛的两人拍手上的灰土准备走,其中一个人叫了孟嫱一声,让她自己看着点,还说了一句:“大小姐真他娘难伺候。”
他们离开,刚走了两步,孟嫱的身后传来了谢梵亭懒懒散散的声音:“以后进我屋子要先敲门,得到允许再进。”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两人一哆嗦,他们看向孟嫱,意外看到她身后有了动静,谢梵亭从她身后探出头来。
“谢小爷。”
“谢小爷。”
两人吓得要死,急忙服软。
“还有……”谢梵亭目露?光,“这位是孟大姑奶奶,不把孟大姑奶奶伺候好,就去伏虎厅领罚吧。”
“小的不敢。”
“小的不敢。”
“滚!”谢梵亭吼了声,两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孟嫱被谢梵亭忽然吼的一声吓得肩膀发颤,没等说话,腰忽然被谢梵亭从后面勾住。她双脚不稳直挺挺落到他的怀里,膝弯卡在罗汉椅的扶手上,整个人跌进谢梵亭盖在身上的貂皮大衣中。
“谢梵亭你……”孟嫱怕谢梵亭耍无赖,忽然对上谢梵亭凶狠的眼神,顿时没了气焰。
“他们平时也是直接闯进来的?”谢小爷没好气地质问。
火气很大的样子。
“这是你的屋子。”孟嫱不去看谢梵亭,显然对擅自闯屋的事积怨已久。
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时,她整理完贴身小衣刚穿上袄裙还没来得及系扣子,幸亏她还有貂皮大衣及时遮住了身体。后来,她估摸一到时间就下炕站着,离他们远远的。
“是我的屋子,但住的是你,你不会说话嘛!”谢梵亭的破脾气一发起来很凶。
“我说什么?”孟嫱反质问他,“肉票有资格说话吗?”
谢梵亭气不过:“你跟我挑刺儿时候倒是很会说话。”
孟嫱要挣开谢梵亭,他受伤的胳膊直接压在她的小腹上,她挣不开:“放我下去。”
谢梵亭这才注意到孟嫱几乎是佝偻著身子躺在他的腿上,他抬手,孟嫱翻身从罗汉椅下来,回到暖和的炕上。
她的脚腕还肿著,谢梵亭看了一眼没说话。
灶膛里是木头燃烧的嘎吱声,谢梵亭听不进去,拿起身上的大衣直接开门走了。
风雪不减,谢梵亭穿着大衣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这件衣服是孟嫱一直穿的那件。
他顿了顿,突然哼了一声。
本来就是他的衣服,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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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吃肉是山寨的常事。
吴全送了宋静兰一对金镯子,宋静兰高兴,做东请兄弟们喝酒。
伏虎厅成了欢乐场,喝酒的、打牌的、调戏女人的,哪儿哪儿都欢乐。
谢梵亭在喝第二杯的时候被柴鸿制止:“有伤在身。”
谢梵亭没听,指著不远处的吴全说:“他伤的更重。”
但也喝得最猛。
吴全高兴,和最好的兄弟罗俊良勾肩搭背。
罗俊良喝多了,大著舌头说著哥俩好的话,也不顾谢梵亭在不在场,当着很多人的面直接说谢梵亭的坏话,哄得吴全一乐又一乐。
谢梵亭吃着花生米,看见炭火上的烤鸡,叫人再杀一只鸡进来。
柴鸿见谢梵亭不喝酒了,与他闲聊:“罗俊良打听过你屋子里那位。”
谢梵亭斜了柴鸿一眼,最讨厌他说话说一半。
柴鸿说:“吴老三告诉罗俊良,你屋里那位嫩得很,摸一下贼舒服,让他试试。”
谢梵亭轻笑一声。不怪孟嫱骂他们一丘之貉,能混到一起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鸟。
“罗俊良喝多了,说今晚就去试试。”柴鸿观察谢梵亭的脸色。
“那就去试试。”谢梵亭起身去烤鸡,“看我屋里那位怎么把他也捅出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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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嫱挺喜欢谢梵亭这间屋子的,虽然透露著镶金边的庸俗气质,但胜在屋子暖和干净,更重要的是还有热炕可以睡。
她第一次睡热炕是九岁那年和父亲去东北,他们住在一个老乡家。
那也是个雪天,火炕烧得热乎,旁边有铁炉子,灶坑里烤著土豆。老乡好客,宰了一只鸡招待他们。炖鸡的铁锅坐在炉子上,还没掀开锅盖就已经香气四溢。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锅鸡是老乡准备过年时候吃的。孟嫱和父亲过意不去,临走时放了钱,老乡没同意,父亲说:“我们是做买卖的,白吃白喝属于占便宜。老乡收了这笔钱,就当做我们打尖儿住店。”
年少的孟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早已经练就出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所以当她被抓到玉屏山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想尽办法让自己逃出生天。就算是逃不出,她也要两者其害取其轻。
与吴全相比,她更愿意成为谢梵亭的人质。
有敲门声。
孟嫱躺在炕上不动。
门还在被敲。
孟嫱不情愿地坐起来。
门继续被敲。
孟嫱叹了一声气去开门。
一股寒风有如预想般涌进来。
谢梵亭站在门口,抱怨她:“再不开门,老子冻死在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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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想着敲门了?”
“总要配合孟大小姐的习惯。”谢梵亭从身后拎出一只被油皮纸包著的东西给孟嫱看,“再不让路,烧鸡都凉了。”
孟嫱让了路,谢梵亭的脚还没迈进去,就听到不远处经过这里的人吆喝起哄道,“谢小爷不在伏虎厅喝酒,这是要陪小媳妇度良宵啊,哈哈哈哈哈。”
“我和你姑奶奶成亲日必定找你喝酒!”谢梵亭笑着回他们,推孟嫱进屋说,“来,一起吃点好的。”
关上门,风雪被隔绝在外。
今天给孟嫱送饭的人还在外面喝酒,她早就饿了。
烧鸡是新鲜的,正是热乎鲜嫩的时候。
谢梵亭脱掉大衣,直接卸下腰带上的匕首,抽出刀,拆开油纸,手腕灵活地撕开烧鸡。
“你吃鸡翅膀吗?”谢梵亭问。
孟嫱已经坐在谢梵亭的对面,看着热气腾腾的烤鸡,肚子咕咕叫。
她什么都不挑,什么都想吃。
谢梵亭把鸡翅膀给孟嫱,孟嫱伸手去接,他却绕了一圈不给她了。
“你还是别吃翅膀了,万一飞走了呢。”谢梵亭卸下一个大鸡腿给孟嫱笑说,“还是吃鸡腿吧,跑的慢,我追的上。”
鸡腿有汁水流出来,很诱人。
“我再飞也飞不出你的五指山。”孟嫱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谢梵亭看她,他很喜欢看孟嫱吃东西,她吃东西时很香,嘴巴圆鼓鼓的,特想捏捏。
孟嫱吃下一口鸡腿,衷心赞叹:“不得不说,玉屏山的伙食确实不错。”
“废话,也不看看是谁烤的。”谢梵亭坐到自己的罗汉椅上,吃鸡翅膀。
“你烤的?”
“我烤东西那是一绝,全天下都找不到比我更厉害的了。”
“上次的烤鱼也是你烤的?”孟嫱对到玉屏山的第一餐烤鱼念念不忘。
谢梵亭眉眼一提,问她:“喜欢吃?”
孟嫱点头。
谢梵亭深深看她一眼说:“行,爷今天心情好,明天给你烤一条。”
当晚谢梵亭不走了。
他的屋子只有一套被褥,孟嫱犯了难。她向谢梵亭要他的貂皮大衣,谢梵亭觉得她有点毛病。
有被褥不用,用衣服?
孟嫱给谢梵亭看唯一的一套单人被褥,调侃说:“我记得谢小爷很注重自己清白的。”
谢梵亭被揶揄地说不出话,切了一声出了门。
孟嫱以为谢梵亭又出去到别人屋里睡,准备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人刚钻进被窝里,门忽地一下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包裹直接被扔到炕上。
孟嫱瞅着眼熟。
谢梵亭把门一锁,脱掉大衣和外裤直接上了炕,吓得孟嫱往后缩了几寸。
“眼熟不?”谢梵亭问孟嫱。
孟嫱愣了一下。
谢梵亭打开包裹,像是得到什么战利品一样向孟嫱炫耀:“这是从孟大小姐随行物品里拿出来的,你的……”
谢梵亭抖搂开手里的大红被:“喜被。”
怪不得孟嫱眼熟,这不就是孟嫱带回去准备成亲用的喜被嘛。
喜被是双人的,铺的是上好棉花,用的是最好的大红缎面,上面是人工一点点绣的龙凤呈祥。
左龙把凤,身尾交缠。
孟嫱看了看,淡淡地哦了一声。
谢梵亭顿住,这不是他要的反应,强调说:“这是你的喜被!”
“嗯。”
“你成亲用的。”
“嗯。”
“你和你未婚夫要睡的。”
“嗯。”
“这可是你自己亲手做的被!”
孟嫱抬头看了一眼谢梵亭,嗯了一声,倒下了。
谢梵亭的气焰被湮灭,挑逗孟嫱的计划崩盘,忽觉没什么意思了。他没把这套大红喜被当回事,丢到一旁直接躺在炕上。
一直在孔震那挤著睡,他好几晚都没睡好,还是自己的屋子里舒服。
谢梵亭屋子里的炕很大,足够四五个人挨着睡。
孟嫱守在一边,谢梵亭躺在另一边。
互不打扰。
孟嫱还穿着上山时候的蓝色袄裙,她裹紧被子背对谢梵亭,闭上眼睛。
她很享受在玉屏山可以偷懒的日子。在这之前她忙碌了一年,在这之后她要面对来自家族和世俗的巨大压力。既然难得有几天安生日子,孟嫱早已经决定好好珍惜享受。
孟嫱的惬意让谢梵亭有些不安。
他不了解孟嫱,有时觉得这人挺厉害,有时候又觉得这人有点傻乎乎的。
胆子大的时候可以对吴全下狠手,胆子小的时候明知他不锁门却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
她说她不在意清白还真就不在意,和男人塿处一室要一起过夜,一个拒绝和反抗都没有。
这世道哪有这样的黄花闺女。
莫不是……
谢梵亭一惊,想到现在山下年轻女人推崇自由恋爱后,思想开放的很,说和男人睡觉就睡觉,简直可怕。
难不成她孟大小姐和她的未婚夫早就……
“谢梵亭。”
谢梵亭在胡思乱想时,孟嫱忽然发出一个声音。他下意识的发出一声疑惑。
随着这一声响,蜡烛燃尽,屋子陷入昏暗。
借着窗外呼呼风雪声,孟嫱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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