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四盏圆缺(2)(1 / 1)

半盏春 阿尔郡 4705 字 1个月前

冯傲雪执意让石绍带雷宝珠回新木山。石绍也正有此意,在玉屏山上怎么待怎么不舒服。

孔霖裹紧身上的狐皮大衣吆喝了一声:“这是在别的山头待惯了,忘了玉屏山才是老祖宗的地方了吧。”

孔霖身边是几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年少小子,纷纷发出嘲讽的笑声。

石绍不与几个毛头小子理论,拿完东西回头时,正好看到二当家于川正冷冷地看向自己。

于川的轮椅停在他自己屋子的门口。他d 腿脚不方便,屋子就被安置在广场附近最平坦的地段上。

石绍可以不把那群小子放在眼里,但于川不行。

他走到于川面前,躬下身子?了一声“二当家”。于川的面容稍稍缓和嗯了一声,让他带着雷宝珠下山注意安全。

一起送雷宝珠的还有谢梵亭。

谢梵亭是被曲若吩咐去的。雷宝珠身子还虚弱。她担心石绍照顾不了她,就让谢梵亭跟着。

谢梵亭答应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一个大老粗怎么就能照顾好她了。他经过寨门时,敲了孔霖的脑袋让他少说点话,手插进大衣口袋里跟着石绍下了山。

年初二这天天气出奇的冷。

虽然阳光明媚,冷气却能入骨。

谢梵亭全副武装,骑着马跟在马车的后面。

他以为这一路就这么无聊的过去了,没想到遇见了林家的车队。他在旁边后面等了又等,还不见石绍解决问题。

这是新木堂的地界,该由新木堂的人先去解决。谢梵亭懒得管,就在马车后面百无聊赖的等著, 直到听到了枪声,不得不躯马上前。

然后他看见了陈泳,再然后孟嫱如意料之中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孟嫱显然不懂凌帮的规矩。

她不和新木堂的人谈,她跟凌帮三当家谢梵亭谈。她只知道凌帮的三当家比凌帮的堂主更有地位,但她忘了谢梵亭刚接手三当家的位置,年纪尚轻,一时半会还越不过各位堂主的山头。

这是林家车队和新木堂马队之间的事。

谢梵亭将孟嫱扯到一边让她少掺和。

林家生意的运输路线必走新木山,所以林家和新木堂之间的交道比孟家打得深的多。

孟嫱让谢梵亭少管她的事。谢梵亭的犟脾气上来,直接下了马扯着她就走。

他不管,她也别想管!

孟嫱差点被谢梵亭拽倒了,抬手就去打谢梵亭的肩背。谢梵亭嫌孟嫱没吃饭劲儿太小了,气得孟嫱要去扇谢梵亭的巴掌。手刚扬起来,袖子里的东西就被甩出来,落在谢梵亭的鞋前。

是手榴弹。

谢梵亭将孟嫱的两个手腕都抓进自己的掌心,弯腰捡起来:“行啊孟溪湾,几天不见敢玩手榴弹了。”

“你给我。”孟嫱去抢,奈何两只手被谢梵亭控得死死的,根本脱不开。

谢梵亭研究手里的危险家伙评价道:“是最新型的英国货。”

孟嫱愣了一下问他:“这种手榴弹是会流通的吗?”

“有买家就有卖家,只是咱们这造不出来,要全都倚仗外国。”

“我知道沪城现在有开动军工厂的打算。”

“想要赶超外国佬需要的可不是一年两年的时间。”谢梵亭研究手里的手榴弹说,“现在买这些东西还得去黑市。”

孟嫱记得谢梵亭有枪,她问他:“你的枪也是黑市买来的吗?”

“不是。”谢梵亭给孟嫱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渠道。”

“走私?”孟嫱当下就猜到了。

谢梵亭笑而不答,他只告诉她,凌帮才不是她嘴里说的只知道打家劫舍的土匪,凌帮比土匪更可怕。

能让两军军阀哄著的匪帮能是什么弱角色。

“你能给我搞来几个吗?”孟嫱问。

谢梵亭发现孟嫱的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想用枪弹,他摇头:“你玩这些东西,万一擦枪走火会把自己害死的。”

孟嫱也觉得太过危险,想想还是算了。

谢梵亭看出孟嫱的失望,笑了笑说:“想要?我送你几个玩玩?”

孟嫱抬头看向谢梵亭,叹了一声气:“我是小孩子嘛,见什么就玩什么?”

“怕你无聊,给你解闷用。”

孟嫱对谢梵亭抱怨:“我现在最大的苦闷是能不能快点赶路。天黑之前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我会被冻死的。”

她是真怕冷。

林问安和石绍商量的结果出来了,确切的说是雷宝珠的话起了作用。

雷宝珠身子虚,传话过来希望不要再耽搁时间,让林家的车队快些走。

石绍听雷宝珠的,谢梵亭的态度一直是随便。

孟嫱上了马车,谢梵亭就在她的马车车窗外面问她去哪。

孟嫱回他:“岭南。”

谢梵亭不甚在意的长哦一声。

林问安从孟嫱的身后探出头说:“谢小爷,你和我们家溪湾什么关系啊?”

十足的看热闹口吻。

孟嫱皱了皱眉:“林二姐姐……”

“哎呀,就问问嘛。”林问安讪讪一笑。

谢梵亭笑说:“你问孟溪湾。”

“哎呦,小名都?上了。”

孟嫱第一次觉得林问安这么多嘴。她推林问安回去坐着,挡住她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谢梵亭看了一眼孟嫱怀里的汤婆子,便不耽误她们上路了。

“一路顺风。”谢梵亭关上窗子,让了路。

林家的车队重新启程,谢梵亭回身经过石绍时冷眼看他提醒道:“以后少拿枪吓唬人。”

“枪是武器。”石绍并不怕谢梵亭。

谢梵亭停下脚步对他再次强调:“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凌帮在走私军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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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出新木山山关,一直紧绷著的林问安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直接倒在软绵绵的被子里不动弹了。

孟嫱揶揄她:“刚才不是很会逞能吗?”

“逞能归逞能,我死了可以,别连累了你们。”

“出门在外少说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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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问安连呸了几声,双手合十,祈祷上苍别把她刚才说的话当话。

孟嫱将手榴弹放进车角的盒子里,林问安的枪也放回去了。她没问林问安在哪个黑市搞到的枪弹。事实上平城高门大户准备这些不是秘密,尤其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只要有点钱都会买点这些东西防身。

不过令孟嫱在意的是,要怎么找到这个黑市。

听谢梵亭的语气,凌帮应该与军火黑市有联系,甚至有可能他们就是黑市的一员。走他们的渠道,弄点枪支弹药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林问安又问起了谢梵亭。

孟嫱简单说了自己被绑到玉屏山上和谢梵亭认识的过?。。

林问安听着听着直接坐起来,她知道孟嫱在玉屏山不会好过,没想到这么险象环生。

“所以凌帮原来的三当家真是你杀的?”

“我倒是想杀他做个英雄,可惜我没那个能耐。”

“那就是凌帮内斗喽。”林问安掏出环佩给孟嫱准备的小肉干咬在嘴里嚼,“有生之年能看一次土匪内斗,也算是一大幸事。”

孟嫱可不敢说自己幸运,能从那个地方平安无事的出来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天黑前车队终于到了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一处小院是林家的。

林家的人经常往返平城和岭南地区,所以在这里专门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是帮林家看屋子的,就住在这里。

下榻的屋子是炕,林问安说这对老夫妻是西北人,喜欢用热炕,?孟嫱别嫌弃。

孟嫱哪里会嫌弃热炕,她恨不得现在就跑到炕上去取暖,最好睡在最热乎的那一边。

晚饭是老夫妻准备的糙米饭和烧鹅,孟嫱饿了一天多吃了一碗,到了晚上就和林问安挤在一个炕上。林问安睡觉不老实,总是喜欢抱着什么东西睡。孟嫱被压醒了好几次,继续忍着就睡了。

这一折腾导致她没有睡好,第二天直接在路上补的觉。

下午车队进到岭南城。

岭南是江北军阀黎军的地盘,现任岭南城督军姓谢,直接继承老督军的位置。能力不算出众,但胜在忠心听话,因此很得黎军老帅的器重。

孟家在岭南没有根基,唯一的交婖是准备盘下岭南的茶园。后因为平城战乱,这个计划暂时搁浅,直到一个月前孟家才重提计划。

林家在岭南倒是客户颇多。当年黎军魏帅的女儿与覃军杜帅的大婚便是林家主办的。那是一场至今都被津津乐道的豪华婚礼,满城轰动,人人称赞。

林家因此在岭南打出了名声,至今为止,林家一多半生意也都来自岭南。

到了饭店,林问安就出门了。

孟嫱与茶园主人定下明天的日期后便早早休息。她不记得林问安是几点回来的,只是隐约听见林问安与林家通电话的声音,翻了一个身又睡了。

大年初四,孟嫱与茶园主人见面,当天便签下了买卖合同。

孟家入手了岭南茶园,补上孟家茶庄红茶类别紧缺的短板。

大年初五,林问安碰到棘手的事,孟嫱问需不需要自己帮忙。林问安有大量的账目要清算,借走了陈泳。

当天孟嫱无事可做,于是买了点东西临时决定去探望嫁到岭南的表姐何家壁。

何家壁是大姑和大姑父的独女,五年前嫁到岭南,鲜有回家探亲。最近的一次还是两年前她带着女儿回家给大家看看,她那时还在娘家住了些时日,被陆家人催促回去的。

孟嫱自幼与何家壁感情深厚,她很少落泪,唯在何家壁的婚礼上哭的不像样子,引得很多人笑话。现在想想,她当时痛哭是对的。大人们都说岭南距离孟家庄不远,嫁出去的女儿是可以经常回来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嫁出去的女儿增加了一大堆婆家琐事,是不会轻易回来的。

岭南陆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商人家庭,陆家在岭南金融行业算是小有名气。陆家长辈最高做到岭南银行的副行长,陆家公子陆鸣因此从事金融事业,就任银行的证券经理。

在这个时代,这是一个洋气又很具有发展前途的职业。因此陆鸣这个女婿在孟家还是很有分量的。

陆家在陆公馆。

孟嫱自报家门后由陆公馆的管家带到客厅。

为了不给何家壁丢面子,孟嫱并没有买当地的特产,而是直接买了金银、烟丝等贵重的见面礼。

可是孟嫱已经在客厅坐了十分钟,仍不见有人过来。

管家告诉她,今日陆家老爷和夫人去参加重要的宴会,一时半会回不来。

这一点孟嫱理解,她是突然造访,难免会碰到这样的情况。

但是陆鸣呢?再不济何家壁也应该出现的。

管家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让孟嫱再等等。可是孟嫱没看出来这笑有多恭敬,更多的是心虚的躲闪。

又过了几分钟,何家壁姗姗来迟。她穿着严实但又华丽的家居衣裙,头发是精心打理过,妆容也是新化的,一看就极其重视这次与表妹的见面。

表姐生下瑶儿后本就瘦了很多,现在她更瘦了。孟嫱拥抱她时能轻易摸到她的脊骨,她心疼道:“表姐怎么瘦了这么多?”

何家壁松开孟嫱高兴地差点流眼泪:“我终于盼到你来了。”

孟嫱以为何家壁是想念自己,内疚道:“是我不好,没能多到表姐家走动。”

何家壁拉着孟嫱坐下说:“本来还等着你大婚时回去,你婚约取消后我就没能走了。瑶儿那会还生了病,我是两头都不安定。”

孟嫱抓着何家壁的手说:“岭南的医院要比平城的好,你留下照顾瑶儿是应该的。对了,怎么不见瑶儿?”

“瑶儿午睡,没能?醒她。你现在住在哪里?我晚上抱着瑶儿去找你。”

孟嫱的神色微微一滞,她不经意的盖过心头的疑惑说:“不急,我可能还会在岭南多待几天。”

“你来岭南做什么?”

孟嫱与何家壁说了茶园的事。

何家壁感叹:“大叔的事业都要做到岭南了。”

“如果没有去年的那场战争,咱们家也不用跋山涉水的寻找合作商。”

何家壁心不在焉,完全忘了自己在和孟嫱聊孟家的事,又问:“你自己来的吗?”

孟嫱观察她的神色,带着笑意说:“和林二姐姐一起来的。”

“问安来了?”何家壁终于露出点欣喜。

“对。”孟嫱漫不经心地说,“林二姐姐现在可霸道了。来的路上碰到土匪,她直接掏枪和他们对峙。”

闻言,何家壁的手一抖。

孟嫱余光瞟到陆公馆的管家向这边心虚的看了一眼。

孟嫱还有事无法久留,何家壁让孟嫱将带来的东西都拿回去,陆公馆什么都不缺。

孟嫱没有拿,反而当着陆公馆的下人们面前打开了所有盒子。金项链、银手镯、翠玉发簪等一一摆在何家壁的面前。

何家壁不理解。

孟嫱却说:“这是给表姐的。”

何家壁更不解。

孟嫱拿了一个银镯子将何家壁的手握成拳:“我记得表姐最爱戴镯子,为了照顾瑶儿却什么首饰都不戴了。”

何家壁的手微微颤抖,她想缩回去,孟嫱没让。

“表姐可是陆家的大少奶奶呀,不能比咱家的姨娘寒酸不是吗?该戴的镯子还是得戴。”孟嫱给何家壁戴上银镯。

她看见了手腕处那一抹红色的印记,脸上的笑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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