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乔南枝失笑：“我又不会医术，你拜了师我也没办法教你。”

“这书你拿去自己好好琢磨，我对你要求不高，学不会不要紧，不要托大把人治坏了就行。”

“我想拓展青阳县的医疗，就以你的?仁堂为根基。”

“本官提供钱财、草药支持，你提供医术，培养弟子。”

“目的不在挣钱，在于更好的服务百姓。”

“当然，能赚钱更好，总之先看情况，如果赚了，你跟本官平分。”

“如果赔了，或者资金短缺时，本官会持续投入资金粮食支持。”

乔南枝说的这种方式，类似于公私合营的模式。

不过她目的不在赚钱，不缺粮食，所以哪怕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也可以一直支持。

也就她不懂医术，要不然她都打算直接搞成官方的医馆。

“这……可以吗？”杨怀德有些地方听不懂，但大致意思还是明白的。

琢磨了半晌，发现大人说的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能让他提升自己的医术，能教导更多的弟子，提升自己医者的威望，治疗更多的人，积攒功德名声。

赚了还能分钱。

赔了也不用他承担。

怎么看都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可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当然可以，你就说做不做，做的话，马上就可以去学堂挑一些年龄小，努力上进的孩子，从娃娃教起。”

“日后你就负责医术上的事，其他的不用你管，出了什么事本官给你兜著。”

“要是不愿意，我就当你今天没来过，我重新找一个郎中……”

“愿意愿意。”杨怀德狂点头，就怕点的慢了，大人反悔。

“那行，咱们来说说具体事宜。”

这个时期发展医疗纯属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原因很多，比如百姓命贱，小病靠硬扛，大病靠命硬。

没有百姓会把钱花在看病上。

比如药草，山上一片光秃秃的，想要找到药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雨季也只是在一些有水的地方，比如河沟两岸。

冬季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更别提了。

想让百姓看得起病，就要解决草药的问题，得种植草药。

可土地不多，粮食尚且吃不饱，谁愿意去种草药？

另外就是郎中稀缺，却不值钱，没前途，很矛盾，可现实就是这样。

杨郎中作为这个时代少有的读书人，有一家自己的医馆，医术也勉勉强强。

这样的人尚且吃不饱，学医还有什么前途。

现代时要把一个孩童培养成医生，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更别提这个时候。

君不见那帮孩童都是被强迫去读书的，要不是用粮食威胁，人家根本不想去。

毕竟六七岁的孩童也算半个劳动力，能帮上家里不少事。

想让人浪费时间去学医术，得给好处，百姓们才会把家中孩童送来学医。

这些一笔一笔的全部都是开支。

好在乔南枝虽然没多少银子，但她有粮食。

这个时期粮食才是硬通货。

看县衙的衙役们就知道，不少人都会主动要求给他们的月钱全部发成粮食和食盐。

医馆的事情不用乔南枝太操心，只要粮食发放到位，杨怀德自己就能搞定。

书中的很多药材都没有，只能整理出来报给乔南枝，让她想办法去寻找。

“小音，药才算农作物吧？”乔南枝很紧张。

若草药不算农作物，就没办法从系统里买出来，靠搜集，那得搜集到猴年马月去。

好在小音还是很给力的：“算，不过宿主一次只能解锁一种。”

“也行啊，比没有好。”

能从系统里买，乔南枝放心下来，专心的带着大家种玉米、油菜和花生。

上等田之前已经种上了红薯和棉花，玉米这些就只能种在新开出来的荒地上。

可以预见，产量不怎么样。

好在过了明路，有这个借口往外拿就行。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流逝，一眨眼来到了八月末。

这几个月的时间，由于百姓对各种没见过的农作物不了解，乔南枝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里。

之前仙气飘飘的长衫都不穿了，一身精炼的短打，手上也磨起了茧子，人也被晒黑了。

看起来跟张三这些糙汉子没多大区别。

以前手中时常拿着装文雅的折扇更是不知丢到了哪里去。

哪怕偶尔从口中蹦出几句传唱千古的诗词也没人在意，更没有人惊呼称颂。

活得越来越不像个文人。

这天，她从田间回县衙的路上，捡到了一个人，一个晕倒的青年。

“大人，这位公子不是咱们青阳县的人。”

“你确定？”

靖萱点头：“奴婢确定。”

青阳县总共就没多少人，她以前就认识不少，这段时间跟在大人身边，更是哪里都去。

几乎把这三千多人都看了个眼熟。

面前这位穿着普通衣裳，手上有老茧，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农家青年。

换做旁人不一定认得出来。

可靖萱不一样，大人去检阅那一千青壮的时候她无聊，就呆呆的看着，时间长了，每一个人她都记得住，或许不知道?什么名字，但很眼熟。

学堂的孩子，县衙的衙役，那些民工，老人……她几乎都眼熟。

面前这个不眼熟。

只有可能是近期外来的。

“去?醒，看看是不是饿晕的。”

“哦。”

小靖萱所有的温柔好像都给了她家大人，她的?醒方式就是拍拍对方的脸，只是拍的那两下属实称不上温柔。

都发出啪啪的声音。

“醒醒，你怎么在这晕倒了？”

沈知行悠悠转醒，不醒不行啊，再不醒，恐怕还得挨几个嘴巴子。

“是你们救了我？”沈知行虚弱的用手撑着地慢慢起身：“谢谢你们了。”

乔南枝奇怪：“你是外地来的？怎么会晕倒在这？”

如果是大半年前碰到几个路倒并不奇怪。

经过她不辞辛苦，励精图治下，青阳县如今再看到路倒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是外地来的，来寻亲，亲人没找到，盘缠也用光了。”沈知行满脸苦涩。

“靖萱，带他去喝碗免费的粥，再给他点盘缠。”

“不用了。”沈知行连忙说：“粮食那么金贵，我不敢收。”

“况且，我一个亲人都没了，也不想回去，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青阳县安家落户？”

乔南枝离开的脚步一顿，转头仔细打量，这才发现一点不对劲。

很矛盾。

饿极了的难民她是见过的，初当县令时，那些排队喝粥的老人孩子听到免费喝粥，眼冒绿光。

面前之人居然忍得住，还把粮食往外推，这根本不像是一个盘缠用光，快要饿死的人该有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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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刚才没怎么注意，现下仔细观察却发现，此人虽然比较瘦，可说话中气十足，双目炯炯有神。

不像是虚弱到晕倒的人。

再结合对方要留下来的表现……

乔南枝不动声色说道：“留下来倒也不是不可以，青阳县如今缺少青壮劳动力，你若愿意留下来，自然也是好的。”

“不过没有房子停产给你安家落户。”

“没关系，一个流民，饭都吃不饱，哪敢奢求什么房子，只要能找到一份糊口的活计做就可以了。”

“那你会什么手艺？”

沈知行局促的摆手：“不，不会啥，只跟着爹娘种过地。”

“民工那边人手已经够了，这样吧，本官是青阳县县令，瞧你年纪也不大，以后跟在本官身边当差。”

“原来是县尊大人，小人见过大人。”

“免礼，走吧，先跟我回县衙给你弄点吃的，免得待会又晕过去。”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人一定好好干，虽然不会什么手艺，但有一把子力气，特别好使唤。”

“你叫什么？”

“小人李冬天，在冬天生的，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大人叫小的小李子就行。”

一路上，李冬天话不少，颇有点自来熟。

仔细听就会发现，净是些没营养的话。

没提炼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乔南枝也不着急，至少可以确定对方是故意晕倒在这等她，是为了留在她身边。

至于目的，狐狸尾巴早晚会露出来的。

在此之前，一天消耗两碗饭，白捡一个劳动力。

至于会不会有危险，比如对方要杀自己？

乔南枝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她不讲究什么排场，很多时候都是带着靖萱到处逛，对方如果真想弄死她，有的是机会。

完全没必要装晕来这么一出。

回到县衙。

靖萱伺候着洗漱过后，厨房那边端来了今天的晚饭。

两个煮鸡蛋，一碗大米饭，一盘没有?点油花的水煮红薯汤。

就这，在青阳县那也是独一份。

尤其是鸡蛋，现在的鸡蛋都留着孵小鸡，张三每天都得数一遍，看得很紧。

整个青阳县的鸡，都已经全部汇聚到养鸡场，也就是除了张三手里外，青阳县已经没有鸡了。

这两个鸡蛋都是张三的孝敬。

新捡回来的李冬天和靖萱两人就只有白米饭和水煮红薯汤。

“大人吃了没？”

张三莽莽撞撞的冲进来：“大人，今天又孵出了十几只小鸡，俺找了个懂的人看过，公鸡占了一大半。”

“加上之前的，俺觉得公鸡太多了，光吃粮食不下蛋，也不会孵小鸡，没什么用。”

“养著一两只公鸡就行了，其余的都可以杀了吃肉。”

“大人，要不明天俺抓只肥的杀了给你补补身子？”

“行吧。”大半年没有沾过荤腥，乔南枝早就馋了。

她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这样，明天抓两只，杀了做个鸡丝肉粥，大家一起吃点。”

“大人，俺们就不用了，有白米饭吃，盐也管够，还吃啥肉？”张三一听差点口水直流，反应过来他还是摇头。

别听他嚷嚷着公鸡光吃粮不下蛋，养著没用。

可让他杀了大家伙一起吃，他还真舍不得。

这几个月他到处磨嘴皮，又出高价，把整个青阳县的鸡都收了起来，总共也就三十斤一只。

发展到现在其实也没多少。

杀一只公鸡给大人吃，他舍得。

杀给别人吃可不行。

乔南枝：“以后也要吃肉的，就先从县衙自己人开始，先慢慢的接触油荤，要不然以后吃肉身体也受不了。”

她不懂医术，但很多百姓几年没沾过一点荤腥，要是忽然吃肉，那可不是补身体，指不定得拉虚脱了。

不算那一千护卫军，光县衙的人如今就好几十，两只大公鸡杀了加进粥里，其实也就尝个味儿。

慢慢的让身体接受。

“那俺听大人的，明天早上就抓两只最肥的杀了，那大人俺走了，俺得去看着那些小鸡崽子，刚孵出来的不好养活。”

“去吧。”乔南枝好笑，之前让他去养鸡还老大不乐意。

没过多久，见到成效之后比谁都积极。

“靖萱，给李冬天安排一下住的地方，明天早上让他跟我一起去地里。”

“是，大人。”

夜幕降临。

没有蜡烛，缺少柴火，油灯更是稀罕物。

一入夜，整个青阳县都陷入一片漆黑。

沈知行悄悄的打开房门，来到后院墙边，一个助跑，轻松越过围墙。

外面，毕旺杰早就等待多时。

“公子，怎么样？”

“不好说，此人很奇怪，我也看不懂。”沈知行叹了口气。

为了掌控南方的实际情况，他带着毕旺杰到每一个城池实地走访考察。

然而，来到这青阳县时，却发现这里与众不同。

刚进来就被干净的道路引起了注意。

街道两旁没有杂乱的垃圾，没有排泄物。

紧接着两人就直接被震麻了。

老人都在扫大街，小孩都在读书。

没有在一起嬉笑打闹，虚度光阴。

百姓们更是一个个面色红润，脸上挂满笑容。

一打听之下才知道，大半年前新上任了一个姓乔的县令，这个县令不仅让老人孩子免费喝粥，还招民工。

而且不是白干活，管饭吃的，还是白花花的大米饭，还是干的。

再一打听到，还有盐，那白花花的盐，居然卖的这么便宜，还不限量。

沈知行和毕旺杰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就青阳县这种情况，非常的不正常。

哪怕是天子脚下，哪怕是望雍城，百姓们的条件也没有这里好。

最诡异的是，南方明明已经是他们的天下。

青阳县几个月之前被起义军拿下，当时这里还是一片萧条，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仅仅大半年的时间过去，这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一切，他们居然一无所知。

两人当即决定，一定要查清楚青阳县的秘密。

查清楚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如何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发展到这种地步。

合计了一番，沈知行便简单乔装后，去了县令回县衙的必经之路。

和他们预期的一样，顺利的被带回了县衙。

可回去之后，沈知行更懵了。

那个县令言谈举止平平无奇，不像是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样子。

晚间发生的事，更是让他大为震惊。

这种连人都吃不饱的年代，居然还有人养鸡。

听对话，好像还是拿粮食喂。

简直闻所未闻，不，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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