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僧人们送来斋饭,平时体面的官员们也忍不住狼吞虎咽。
殿中被一席帘子一分为二。
男眷都在后头。
灵昼和林绯她们在一桌。
灵昼的目光隔着帘子,在那些朦胧的少年身影上找来找去,终于看到了裴砚,端著碗起身。
林绯愣了一下,抬起头,“你去干嘛。”
“我找裴砚去。”
“你疯了。”
灵昼根本不听她说什么。
林绯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救了,真没救了。
或许是出于避嫌的考量,所以男女不同席。
但如果真是为了严守礼教规范,倒也无可厚非,可这一层薄薄的帘子,什么都挡不住,说话声以及动作,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那么这就不是避嫌,而是对男性的压迫。
灵昼掀开帘子走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男子都错愕地看着她。
只有上官洛,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似乎灵昼做出这样的行为,才是正常的。
只是捏著筷子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指骨微微泛白。
灵昼在裴砚身边坐下。
裴砚回过神,环顾了一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他微微抿唇,小声问:“你过来做什么。”
灵昼以为他也抗拒与自己?桌吃饭,毕竟小公子还是十分恪守礼数的,有一丢丢不开心,用筷子戳著米饭,“我想和你坐一块。”
裴砚轻轻叹了口气,眉梢眼角带着几分无奈的意味,可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中藏浮现的光亮,却将心底那股按捺不住的雀跃展露无遗。
灵昼唇角跟着勾了起来,看着自己碗里的食物?
斋饭自然是只有素没有荤,于是她便看裴砚喜欢吃什么,就将自己碗里的夹过去。
“多吃点,下午还有很长时间。”
裴砚状似乖巧地点头,掩饰脸上的不自在,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种在人前亲密的举动,叫做秀恩爱。
帘子之后,气氛仿若凝滞。
众人围坐桌前,佯装用餐,可席间却没了往日噷谈的热闹。
唯有碗筷与碗盘触碰,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一道道目光仿若隐匿的丝线,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汇聚,偷偷落在灵昼和裴砚身上。
灵昼的一举一动,都如同一颗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浪,不断冲击并刷新著众人的认知。
为了能与心爱的人相伴,过来?坐一桌,已经足够让人瞠目结舌。
可谁能想到,她竟还将端茶倒水这般琐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众人眼睁睁看着灵昼,先是动作轻柔地为裴砚的水杯添满水,接着又细心挑选菜肴夹到他碗中。
察觉到裴砚跪坐姿势不适,就连忙将自己身下的垫子抽出,放到他小腿处,动作里满是不容错漏的关怀。
这般细致入微、面面俱到的照顾,任谁瞧了,心里都不禁泛起一阵酸涩,仿佛被打翻了醋坛子,酸意四溢 。
裴砚刚开始也对这样的照顾不习惯,不过见她甘之如饴,便也学着去适应。
不过他知道,从今天之后,这些男子往后再挑选妻主时的标准,怕是要被灵昼狠狠拉高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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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餐,上官洛行在廊下,周遭仍旧是那些男子讨论灵昼的声音。
他们无一不艳羡灵昼对裴砚那细致入微的好,话语间,满是对拥有这般妻主的渴望。
灵昼对裴砚体贴入微的举动,成为他们衡量未来妻主的全新标杆。
上官洛眉眼低垂,只是机械地听着,满心的酸涩如决堤的洪水。
他不得不承认,他早就爱上了灵昼。
可命运弄人,他爱上的,是那个满心满眼只有别人的灵昼。
因为那份深情太耀眼,太令人向往,所以,就轻而易举地爱上了。
然而,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和灵昼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齂皇说的对,他后悔了。
或许,这就是他的报应。
曾经他是那样高傲地轻视灵昼,为了毁掉婚约,甚至不惜使出陷害,诬陷的手段。
如今回想起来,灵昼和裴砚之间的缘分,或许,正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一念及此,无尽的痛苦与悔恨,便如汹涌潮水,几乎将他淹没。
这苦果是他自己种下的,只能自食其果,怨不得任何人。
…
裴如枝此时内心被恐慌彻底攥紧。
连丞相都察觉到她今日状态异常,总是无端的慌乱,眼神游离,心不在焉。
但这个秘噸,她只能深埋心底,对谁都不能说。
往日每到这个时刻,都是她最亢奋的时候。
白天众人虔诚诵经祈福,夜晚,便留宿在寺庙之中,无事可做的时候,举办诗词比赛早已成为这几日的固定节目。
这个时候她总能尽情挥洒才情,引得众人崇拜,借此在一众同龄人中声名鹊起,拔高自己的地位。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不确定裴砚是否还会像从前那般帮自己。
诗词比赛倍受重视,连女皇都会关注,旨在挑选出文学造诣深厚的才子,为朝廷所用。
裁判由女皇身边的总管担任。
早在前几年,裴如枝就暗中买通了总管身边的一个小奴才。
顺利拿到诗词比赛的题目,一得手,裴如枝就心急火燎地去找裴砚,要求他提前背好答案。
房间里大门紧闭,唯有幽微的烛火轻轻摇曳,在墙壁上映出两人模糊的影子。
听着裴如枝的话,裴砚沉默不语,内心天人交战。
这次不知为何,他打心底里抵触。
可细细思量,自己马上就要嫁给灵昼,即将挣脱这束缚已久的牢笼。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裴砚动了动唇,刚准备答应下来。
砰一声响。
大门被人猛地踹开。
来人清瘦笔直的身影被月光勾勒,投射在屋内地面上。
裴如枝惊愕地瞪大双眼,盯着突然出现的灵昼,表情有些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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