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的邺城驿道,马蹄踏碎的不只是积雪,还有零星散落的牙齿。
沈清棠勒紧缰绳跃下马背,鹿皮靴陷入某种粘稠的液体——月光下,整条官道泛著诡异的珍珠光泽,像被巨兽舔舐过的骸骨。青鸾卫统领玉竹举起火把,火光突然"嗤"地一声矮了半截。
"小心呼吸。"沈清棠将浸过醋的丝帕按在口鼻,蹲身触碰地面,"不是露水,是孢子粉。"
她指尖搓开晶莹的粉末,在火光下显出淡紫色虹彩。三十步外的草棚里,此起彼伏的呻吟声混著茉莉香气飘来,看守的衙役正用布条缠住自己莫名弯曲的手指。
解剖台是临时用门板搭成的,白布掀开的刹那,腐肉混合著蜜糖的甜香喷涌而出。尸体右臂呈不自然的波浪形弯曲,指甲缝里嵌著细小的青铜色颗粒。
"第三十七例。"玉竹递来用草药熏蒸过的面?,"今早又有个绣娘在织布时,突然像蜡人般软倒了。"
银刀划开尸体的肘关节,淡黄色骨髓如融化的酥酪缓缓流淌。沈清棠镊子尖挑起一段骨膜,对着牛角灯细看——本该坚韧的纤维组织正在分解成絮状物。
"不是软化,是转化。"她突然割开自己衣袖,十年前被继母烫伤的锁骨疤痕正泛著妖异的紫光,"这些孢子能识别旧伤..."
临时医帐里,水晶镜片在火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沈清棠改良的显微镜下,血液中的紫色晶粒显露出真容——每个颗粒表面都有螺旋纹路,像微缩的罂粟蒴果。
"查西凉使团三个月前经过的陇西药田。"她突然砸碎茶盏,用瓷片刮下窗棂上的粉末,"这不是普通毒素,是被改造过的罂粟花粉。"
萧景珩的密报此时送到,羊皮纸上画著西凉边境新建的蒸馏塔。沈清棠手指擦过墨迹,嗅到熟悉的甜香:"他们用提纯工艺加强了孢子的侵蚀性..."
地牢最深处,中毒的死囚被铁链吊成十字。沈清棠将新配的解药注入其腰椎,所有人屏息间,囚犯脊椎突然发出竹子爆裂般的脆响——
"第七节颈椎溶解。"她按住囚犯暴突的眼球,"准备颅骨钻孔减压!"
混著真菌的培养液从银管滴入脑脊液,囚犯的惨叫戛然而止。众人刚要松气,却见其耳孔缓缓爬出半透明的菌丝,在空中扭结成茉莉花的形状。
玉竹的剑光闪过,斩落的花苞在青砖上蚀出"亥时三刻"四字。
邺城钟楼传来三更梆子响时,沈清棠站在城墙箭垛上。夜风吹起她浸过药浆的袍角,脚下是西凉使团驻扎的驿馆。
"孢子最怕高温。"她接过萧景珩递来的火箭,"但若烧了驿馆..."
"会坐实你戕害使臣的罪名。"萧景珩突然握住她拉弓的手,"不过..."
他带着她的手指向偏移三寸,火箭呼啸著射入驿馆后的古槐。千年树冠轰然燃烧的刹那,藏在树洞里的青铜容器炸开,漫天紫雾被烈焰吞没。
沈清棠回头看他,箭矢破空声却突然逼近。萧景珩旋身将她护在怀里,左肩绽开的血花里,竟有菌丝在蠕动。
"看来..."他笑着咳出带孢子的血沫,"要劳烦夫人亲手为我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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