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识茵就这样乖乖的坐在床边，男人半跪着在她面前，他捧着她的小腿，幽沉的目光盯着少女的膝盖。

裴循是想直接走的，可看着她渗出血丝的膝盖，他久久没动，最后，他听着她的话，去拿了药膏。

给她上药之前，他不禁看了她一眼，宋识茵觉得他有些奇怪，和他对视，后者却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无人知道，他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他以为……公主已经疼哭了，好在，并没有。

“郎君真好。”

见男人的指腹沾了药膏，她眼睛笑得眯了眯，像是一只沐浴在日光下的慵懒小猫咪，有些可爱。

裴循依旧默不作声，他给她上药，很快，他就上好了药，男人起身，又恢复成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公主不该追来。”

他指的是刚刚的事情，身为公主，她怎能不顾形象随意奔跑？还有，她不知下雪地滑吗？如今流血了，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了。

“郎君没拿伞，我自是要给郎君送伞的。”

“郎君是我的夫君，我担心郎君身体，没错吧？”

她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这会笑得很开心。

若是这样能将裴循留下来，她觉得自己摔得很值得，瞧，他还给她上药了呢！他们今日也算亲密接触了。

裴循听着她口口声声的夫君，这会眉头蹙紧，他不禁后悔，他刚刚该直接离开才是，看她的样子，她根本就没觉得疼！既如此，他刚刚给她上药，简直多余。

“公主早些歇息。”

裴循收起自己乱了的思绪，他转身就要离开。

“郎君不多待一会吗？”

她想，反正他来都来了，就不能多待一会？若无人声张，他就是在这待到明早也是可以的。

“郎君再待会吧？”

“好不好？”

她好些天没见到他，真的想念的紧，她日日都想见他。

裴循面色没有丝毫的软意，他的意思很明显，他要走了。

宋识茵见他这般，不禁轻咬下唇，面露委屈：“旁的小娘子定亲之后，她的未婚夫婿恨不得和她多见面。”

“郎君不想见我吗？”

那还答应娶她做什么？他是真的喜欢她吗？她不禁疑惑，这也是她第一次有了这个疑惑。

“郎君就算想走，可以等我……睡着再走吗？”

她可怜兮兮的，指尖紧紧的攥着他的袖子，指节攥得发白，她在期待他的答案，他总不能那么狠心？

裴循依旧一动不动，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的手上，再是落在她的眼眸，此刻少女的眼圈微红，她看起来要哭了。

他不禁心底有些烦躁，这会怎么要哭了？他不答应她就要哭？

烦！

这个时间，没有什么比公主还要麻烦的人了，动不动就要哭，男人的喉结微滚，脑中不禁闪过刚刚的她摔在雪地的画面，呆呆的，傻傻的。

“下不为例。”

许久，他吐出四个字。

宋识茵眼睛一亮，他这是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

“郎君真好，我最爱郎君了。”

她几乎要抱住人，裴循避开了，“公主先去更衣。”

她此刻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也有湿，更衣完刚好可以睡觉。

“嗯，郎君等等我。”

宋识茵自己去找衣服，裴循在，她舍不得再叫第三个人进来打扰他们，所以这会，她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等她寻出一身干净的亵衣亵裤，裴循早已背过身，她笑笑没说话，而是走到了屏风后换衣。

裴循听见身后稀稀疏疏的摩擦声时，他浑身一僵，她竟然在这里就换衣？他还在这里，她忘记了吗？

可这会，他也不好转身去教导她什么，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目光紧盯着窗户。

宋识茵一身雪白亵衣亵裤，她将一头秀发放下，这会她脸上未施粉黛，头上更是连一支珠钗都没有，素净得很。

裴循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才回头，见到这样的她，愣了一会。

“郎君，我们走吧？”

她再一次拉了拉他的袖子，撒娇著。

裴循今日异常好说话，没说什么，任由她牵着他来到了拔步床前。

“公主歇息。”

他就坐在床边的椅子，没有沾染她的床半分，宋识茵看着不是很开心，他们不必这样避嫌的。

她和他就快是夫妻了，他可以坐她床上的。

“公主再不闭眼， 臣便走了。”

裴循这句话一出，吓得宋识茵紧紧地闭上了双眸。

此刻殿中只有一盏烛火燃著，周围自然有些昏暗，少女闭得急，没瞧见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若她此刻睁眼瞧，就能发现男人眉眼都是温柔的。

也不知道宋识茵是因为这些日子赶着制衣累坏了，还是因为有裴循陪在身边，这会闭眼没多久，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裴循听着她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他自己都不曾发现，少女巴掌大的小脸白皙无比，他就站在床边盯着她看了许久。

男人的手不知不觉的抬起，就在他的手离她的脸只有一个指甲盖的距离时，他陡然回神，转身离开。

即使漫天飞雪，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惊雪听见自家公主寝殿的开门声，她悄悄出来看，不过，她也只能看见裴循远去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裴太傅的脚步有些慌张，这是怎么了？

她不禁去了寝殿，见公主没有半点事情，她才松了一口气。

宋识茵隔日醒来的时候，她想着昨晚的事情，有些不可置信，裴循竟然给她擦药了，还被她哄著留下来了。

“惊雨，你可知道郎君何时走的？”

她心中有些懊恼，她这么久睡着了呢？也不知道郎君有没有打伞？她明明还想和郎君说一会话的。

“知道。”

惊雨将昨晚的情形告诉她，宋识茵更是懊悔了：“你怎么没拿伞给郎君？”

这雪那么大，郎君淋著回去，定然对身体不好，若是受寒了该如何？

“奴婢错了。”

实在是那个时候裴循走得太快了，她就算想拿，也追不到了。

“罢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能不纠结了。

也不知道她何时才能再见裴循了，还有二十几天才能成婚，她等不及了。

然而，宋识茵并不知道的是，接下来的日子，裴循几乎隔几日就会来福华宫一趟，当然，他是夜间来的，无人知道。

裴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可他想来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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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来的时候，他还不忘检查了一遍她膝盖的伤，确定她的伤在慢慢变好，他才暗松了一口气。

晃眼腊月初八，今日是腊八节，要喝腊八粥。

“也不知道郎君有没有喝腊八粥呢？”

他家中无双亲，那些奴仆能照顾好他吗？可有给他备腊八粥呢？宋识茵不禁思虑过多，一晃眼，今日又是第七日没见到郎君了。

“公主何不给太傅送腊八粥？”

惊雨随口提议。

宋识茵瞬间点头，可如何送？

距离成亲不过半个月了，他们更不能见面了，她就算去了，裴循可能都不见她。

“奴婢送到裴府去，?裴府的小厮拿给太傅就好了。”

惊雨想要公主开心，便为她出谋划策，不得不说，宋识茵觉得这个法子很好。

“嗯。”

“那你去送吧。”

她又写了一封信放在食盒中，让人一并带去。

裴循就是在午时三刻的时候收到这个食盒的，听说是公主让人送来的腊八粥，他直接让人拿走。

他不喝腊八粥，这粥放著也是可惜，便让下人分了。

暗一听完，欲言又止，主子分明很在意公主，这要是传到公主的耳中，两人指定得闹别扭。

“主子尝尝？”

“公主身边的婢女说了，这腊八粥没有放糖，不腻人。”

知道主子不爱吃太甜的，所以根本就没放糖，男子大都不爱吃甜的。

裴循听完，笔尖一顿，他抬眸扫了暗一一眼，眼中的意思很明显，暗一汗流浃背，他真的多嘴了。

就在他以为主子这次一定会责罚他的时候，主子开口了，不过，他让他将食盒放下。

暗一一直到退出去都有些不可置信，主子竟然没动怒？

书房中，裴循看着食盒，许久，他才打开看了一眼，然后他就发现里面夹着一封信，不必看，他都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虽然如此，他还是先看了信，少女的思念仿佛都要从信中溢出来了。

裴循捏紧信，后来才端起腊八粥。

其实他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腊八粥了，以前父母在的时候，自有人给他备着，后来，家道中落，双亲皆死，他就再也没过过什么节日了。

他不爱吃腊八粥，不过，这一次还是将这碗粥吃干净了。

裴循想，吃光了，免得浪费。

宋识茵对此一概不知，她又没有收到男人的回信，信中委屈坏了，她给他写了好多封，他一封都不回。

“唉。”

她只能盼着他哪日又不经意走到福华宫来见她一面，可这可能吗？

宋识茵觉得不可能，裴循那般清冷，他说过婚前不能见面就不会见面的，她得死心。

然而，少女并不知，裴循白日不来，却总是在三更半夜来，每次来的时候，他都在床边盯着宋识茵看了许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直到临近婚期的前三日，他才不来了。

裴循还为自己总夜探公主闺房这件事寻了一个由头，是公主要他来的，不是他想去。

……

腊月二十一日，临近婚期只有两日了，宋识茵紧张到浑身都在冒汗了，她想做什么，可都没什么心思做了。

惊雨端著茶水进来，笑着告诉她：“公主，嫁衣送来了。”

她看见尚衣局的人来了。

“真的？”

她立即出门去，她的嫁衣终于送来了。

“奴才见过九公主。”

太监笑着给她道贺，又将嫁衣递了过来，宋识茵忙?惊雨打赏，一群宫女太监都得到了赏银，他们不禁又多说了几句恭维话。

宋识茵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只有摸著嫁衣的时候，她才发觉，她真的要嫁给裴循了。

“公主再试一试？”

其实嫁衣早些日子就送过来了，可有些小了，尚衣局只能重新改，今日才重新送来。

“嗯。”

宋识茵也怕不合适，她要嫁给裴循，一切都不能出错，她不要让他丢脸。

好在，这一次，没错。

“公主真好看。”

惊雨称赞著，看呆了，公主真的美若天仙，太傅何德何能能娶到公主？

“贫嘴。”

虽然如此，她就是开心，谁不爱听赞美的漂亮话？

这边的少女在试嫁衣，那边的裴循也收到了新郎官的衣服：“主子试一试？”

暗一怕不合适。

“不必。”

裴循的目光没在衣裳停留多久，他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暗一听此，只能退下了，临近婚期，府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他忙得不可开交。

……

晃眼腊月二十三日，今日是她最后一天当闺阁少女了，明日，她就是妇人了。

当夜皇后娘娘召她过去一起用晚膳，虽说她不是皇后所生，但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公主出嫁，她自然要办得妥帖，才不?人抓住把柄有话说。

宋识茵和皇后没多少情分，自然没多少话说，这顿膳用的两人都不舒服，饭后，皇后递给了她一本册子：“等明日嫁过去，再和驸马一起看看。”

宋识茵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她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是。”

在回自己殿门的路上，她的嘴角弯了又弯，她想，她今晚要早些睡觉，明日才能漂亮的嫁给心上人。

惊雨也紧张，公主出嫁，她要跟着公主到裴府，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

“惊雨，你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寻常姑娘出嫁前，母亲都会陪着自己的女儿睡一晚，她没有生母，只能央求惊雨陪着她了。

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又漂亮，粉唇晶润有光，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惊雨哪里还能拒绝？

“奴婢遵命。”

然后，宋识茵今晚彻底失眠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紧张到睡不着，这下完了，明白不漂亮了。

一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不过没睡多久，她就被人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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