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平静了，隔壁院子又闹腾起来。
“我要出去，公?有我亲戚，我要帮月如找关系！”
陆行陆老大死死抱着他们爹：“爸你别去惹事了，这次是大事，千万不能揽在陆家身上。”
“五好家庭已经没了，那俩孩子现在人人喊打，你还要害死我们家吗！”
陆建国呜咽了两声，捂住了脸。
是他无能啊，对不起月如，他也拖着一大家子。
屋里的小福宝捂著脸，瞪大眼睛看着爷爷，书言书文哥哥出事了吗。
想起来她又摸一下手上肿起来的块，她也被大虫子咬了，珠珠是怎么回事啊，都不帮她了。
她揪著小脸摸著珠子上缩不回去的缝缝，满心发愁。
陆花花也缩在门口静静盯着，不时瞅一眼静悄悄没一点动静的屋子，摸起了下巴。
第二天一早六六就求着爸爸：“我要去看看傅允，他是为了救我啊，你带我一块嘛。”
张起犯难思索著，门外他妈大嗓门已经喊起来：“带啥带，你自己去，医院是啥好地方把她带上，传染上病了咋办，人多眼杂的还有拍花子。”
“你自己去，多带点钱票，不够问我要。”
这下张起不用纠结了，一把把女儿抱回炕上：“乖，今天也不用上学了好好待家里睡觉玩，爸真的忙顾不上你啊，听奶的话。”
吩咐完他嗖一下就窜出了门。
六六无语，抬眼眼巴巴看着奶奶，只换来了冷酷坚决的：“没门，闲得慌就帮我摘菜。”
行吧不用了。
她刚躺回去，张芬芳就钻了进来，满脸期期艾艾：“六六，你昨天是不是要我找老师帮你啊。”
“呜呜都怪我，不对，是怪福宝！”
“张老师说她看到福宝被虫子咬了，就没顾得上你。”
张芬芬心疼看着妹妹，满心气愤，只觉得特别讨厌福宝。
六六一愣，赶紧把堂姐往门外推：“你快去上学，这跟福宝没关系啊，别七想八想。”
当然只是嘴上这么说，心里苦啊。
我勒个锦鲤姐啊，怎么又跟你扯上关系了啊。
被推出门外的张芬芬背上小挎包，没走几步就碰见了福宝，她嘴一哼就别过头，故意不理她。
福宝也瞅到了她：“芬芳姐姐，你等等我呀，我们一块上学。”
张芬芳当然不会等，撒腿跑得更快了。
对，六六说的，见到福宝就跑，就不理她！
被落人后面的福宝摸了摸头，委屈嘟嘴。
谁看到福宝都很喜欢福宝呀，芬芬姐姐为什么突然不理她了。
陆婆子牵起孙女的手：“不等就不等，我孙女也不跟她玩，别气。”
“福宝，你一天在学校跟谁耍得好啊。”
福宝一个个数起了手指：“书言哥哥、书文哥哥、还有——”
“停！”
陆婆子不想听了，只拽著孙女胳膊走得飞快，都是陆建国那死老头子，肯定是他教唆的福宝跟那俩小子玩，死老头！
被狂骂的陆建国连打几个喷嚏，继续搓着手等在大队办，终于，等来了黑著脸上班的大队长。
一看到门口蹲的瘦老头，大队长就更唉声叹气了。
他只不过是个大队长而已，怎么一天天这么命苦，怎么别的大队都风生水起团结进步，他们红旗一天天不是这个扯头发就是那个出事。
走到了陆老头跟前，命苦的大队长直接冷冷开口：“赵书文要进农场了，赵书言拘留写检讨，别求情，求情也没用，不归我管。”
陆建国愣了一下，讨好一笑：“还是大队长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我想问啥。”
“那林寡妇呢，她没事吧。”
大队长冷哼一声：“你抬脚我就知道你要放啥屁了，老陆，不是我说你，林寡妇家你现在最好撇清关系。”
“他们啊，现在是出了坏分子的。”
撇清关系？陆建国脚直直定在了原地。
他想了想，还是悄摸绕了路，去了林家房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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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有月如痛彻心扉的哭嚎声音，还有她那个儿媳妇也在抽抽涕涕，这俩女人的家，毁了。
陆建国心绞痛得厉害，一拳一拳砸著墙，老泪纵横。
被奶奶拖着一块上山摘野菜的六六愣住了，嘴里点心都忘嚼了。
这要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可能还让人感叹一句蓝色生死恋，偏偏是个干巴小气的瘦黑老头，关键还有媳妇，哭得再痛彻心扉也让人起鸡皮疙瘩。
钱翠花也啐一口：“老不要脸的。”
六六眨巴了下眼睛，装不懂：“奶奶，陆爷爷是不是很喜欢林奶奶啊，你看看他哭得好厉害。”
怕孙女被带坏，钱翠花赶紧一把扯过她：“这算啥喜欢，他在这演苦情戏呢，真爱就冲进去照顾护着林寡妇啊，把他家钱都给林月如养着她啊，帮她跑前跑后解决事都行，而不是躲人家房子后面偷偷摸摸哭。”
“听到了没，这种光说话不办事的不叫喜欢，你以后找对象可得擦亮眼睛。”
六六呵呵，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奶啊，我只是个六岁小娃啊。
钱翠花也意识到现在就教孙女这些为时过早了，拍拍她头：“好了，上山奶奶带你摘野果子，散散心。”
“一天天看书的，脑子都看傻了，也不知道一年级小娃哪有那么多书看。”
走一半，跟她屁股后面的孙女突然幽幽出声：“奶，我不是一年级，我三年级了。”
啥！
钱翠花惊讶回头，嘴张得跟鸡蛋似的。
她不可能记错啊，六六才上了一年学不到，就是一年级啊。
“那啥，我跳级了，但好像忘了跟你们说了。”
跳级？
钱翠花更懵了：“跳级是啥？你们学校新政策？”
“不是啊，一直都有的，学习特别好或者特别聪明，就能跳级提早上别的年级，像你孙女我就是特别聪明嘿嘿，我以后还能跳！”
六六小脸骄傲，等著奶奶表扬。
但钱翠花反而满脸懊悔可惜，一拍大腿：“坏了，你五叔大伯都没跳过级，浪费了多少学费米粮啊。”
她自己又叹口气：“哎，可能他们笨熊样，咱家就你聪明会念书。”
“老五还说要带个对象给看，一天天上学就搞对象了，也不知道是个啥样。”
“别跟他一样笨连跳级都不会。”
六六无辜脸;“会谈对象不要奶奶你操心也是好的嘛。”
大伯五叔，我不是故意害你们被骂的啊。
“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六六你可得好好给我念书，奶奶就指望你了。”
不高兴不是假的，钱翠花现在就神采飞扬，得意得不行，恨不得立即把五婶子王婆子叫出来聊天，再不经意间显摆出她孙女跳级了的事。
嘿嘿她孙女给她省学费了。
晚上回家的张起一进门就听到了这消息，看一眼老娘得意到飞起的脸，他也挠了挠头。然后一拍胸脯：“果然我闺女，随我。”
钱翠花不乐意了：“她女娃，肯定随我，跟你男的有啥关系。”
抽著烟的张菜根也弱弱出声：“随我吧，我小时候看书也特别聪明。”
“呸！”
直接被他老婆子啐了一口：“说女娃迟早都是别人家的，要男娃先上学的是谁，我看铁蛋牛蛋就随你，跟你一样笨。”
六六和张芬芳都幽幽抬头看着爷爷。
张菜根慌了：“胡说啥呢，别听你们奶胡说啊。”
他连忙掏出两块钱，给两个小女娃一人一块，才总算坐好不埋怨盯着他了。
这边刚哄好，那边铁蛋牛蛋嚷嚷起来：“奶，我们也要随你，不随爷爷，要跟你一样聪明！”
“害你们这俩臭小子，我揍你们俩了啊！”
“说啥呢！”
钱翠花瞪老头子一眼，摸摸俩孙子头，笑得牙不见眼：“好好好，都随我随我。”
张老头：就无语！
闹腾完回到家，六六揉了下老爸兴致不高的脸：“你怎么了捏，我的爹啊，累坏了吗?”
张起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你自己看吧，我们家光荣的跳级小学生。”
六六好奇丑开信，一眼就看到：来信人，孟晓兰。
她心脏扑通跳了一下，是妈妈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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