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完稻谷，活儿还没完。

林翠兰和林翠红挽著裤腿，赤脚踩在滚烫的晒谷场上。

竹耙翻飞间，谷粒簌簌作响，蒸腾起混著稻草香的土腥味。

几个小的也没闲着。

"嗬——"

林勇手持丈二竹竿，晒得黝黑的胳膊上青筋凸起。

竹竿"啪"地抽在晒场边沿，惊得偷食的雀群"呼啦啦"腾空，翅膀拍打出细密的声响。

林美的小竹竿比她还高出半头，装模作样挥了两下，鼻尖就沁出细汗。

"这些鸟怎么这么讨厌，老是来偷吃！"

正说著，一只胆大的麻雀竟落在她脚边，歪著头瞅她。

不远处，林福全早按捺不住。

他捅了捅林勇的腰眼，朝田埂上努嘴——林大川正晃悠过来，嘴里叼的狗尾巴草随着步子一颤一颤。

"叔！"

两个小子飞奔过去，草鞋在晒场上扬起细小的谷尘，"教我们逮麻雀呗！"

林大川吐掉嘴里的草茎，眉毛一挑："小崽子们，活儿不干了？"

话虽这么说，手却已经摸向腰后的旧弹?。

林福全猴儿似的缠上去："赶鸟忒没劲！"

他故意拉长声调，"叔，你教我们捉麻雀吧，听说你可厉害了，一抓一个准！"

"那是！捉麻雀的事儿，叔叔我可是行家！"

林大川被捧得眉开眼笑，眼睛往晒场边上的杂物堆一扫："等著！"

他三两步跨过去，从农具堆里抽出一个边缘磨得发亮的竹簸箕，又顺手抄起捆稻的麻绳。

"今儿个教你们更绝的！"

林美闻声跑来，"我也要学！"

林大川麻利地支好机关——簸箕斜斜架在木棍上，底下撒著特意挑出来的瘪谷子。

细麻绳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一直延伸到他们藏身的草垛后头。

"都趴下！"林大川压低嗓子，三个小脑袋立刻齐刷刷贴在草垛上。

第一只麻雀蹦跳着靠近时，林勇的呼吸都屏住了，鼻尖沾著陈年稻壳也顾不得痒。

"瞧见没？"林大川用气音说，

"等雀儿全钻进去……"他做了个拉绳的动作，麻绳轻轻颤了颤。

林福全突然捅了捅林大川："来了！"

只见三五只麻雀蹦跳着靠近，为首的灰麻雀歪著头，黑豆眼警惕地打量著这个奇怪的"帐篷"。

林福全急得直扯林大川的衣角："能拉了吗？"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嘘——"林大川按住他的手，"等那只花脖子进去……"

正说著，那只颈带褐斑的麻雀终于蹦进了簸箕底下。

林福全激动得手直抖，差点就要去抢绳子。

林大川赶紧按住他："再放两只进去！"

草垛后，四个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晒场上的麻雀全然不知危险，正欢实地啄食著谷粒。

远处，林翠兰的竹耙声"沙沙"作响，混著此起彼伏的蝉鸣，竟成了最好的掩护。

"拉！"

林大川手腕一抖，麻绳猛地绷直。

"啪"地扣下，惊起一片尘埃。

簸箕里传来"扑棱扑棱"的挣扎声，三四只麻雀在里面乱撞。

"逮著了！"林勇一个箭步冲出去。

林福全紧随其后，兴奋得同手同脚，差点被自己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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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川掀开簸箕一角，快如闪电，一把攥住只灰麻雀。

那小东西在他掌心拚命扑腾，翅膀拍出"啪啪"的声响，细碎的绒毛在阳光下纷飞。

"瞧，这是只老雀。"林大川用拇指拨开麻雀翅膀上的羽毛，"看这翎毛多硬实。"

麻雀"啾啾"地尖叫着，黑豆眼瞪得溜圆。

林美踮着脚凑近，突然"啊呀"一声——那麻雀竟在她鼻尖前狠狠啄了一口。

"小畜生还挺横！"林大川大笑着把麻雀举高，顺手扔进竹笼里。

笼中顿时响起一片"扑棱扑棱"的挣扎声。

林大川三下五除二就逮住几只麻雀，看得三个娃娃眼睛发直。

"叔！教教我！"林福全急得直搓手，恨不得马上试试。

林勇虽然没说话，可那双眼睛亮得跟小灯笼似的。

林美更是直接拽住林大川的衣角："叔～让我也玩玩嘛！"

林大川被缠得没法，把麻绳往他们手里一塞："成，都试试！"

林美抢过麻绳就蹲到草垛后。

不一会儿，三五只麻雀蹦跳着钻进簸箕底下。

她一拽——"啪！"簸箕扣得震天响。

"逮著了！"林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掀开簸箕一看，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簸箕底下空空荡荡，只有几根灰褐色的雀毛打着旋儿。

"怎么跑了？我明明看到它们进去了！"

林大川叼著草根直摇头："得等雀儿啄欢实了，脑袋都不抬的时候再拉。"

林美不信邪，梗著脖子，把麻绳往手腕上缠了两圈。

试了三回，不是拉早了就是拉晚了，最后连根雀毛都没捞著。

林福全那边也好不到哪去，猫著腰蹲了半天，好不容易扣住一只，

掀开簸箕时手一抖，竟让那麻雀"嗖"地从指缝里溜了。

最出彩的是林勇。

这憨小子蹲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直到簸箕下的麻雀完全放松警惕，小脑袋一点一点啄得起劲，他才猛地一抖手腕——

"唰！"簸箕稳准狠地扣下，竟困住了三只油光水滑的肥麻雀！

"好小子！"林大川惊得嘴里的草根都掉了。

林勇掀开簸箕时，三只麻雀扑棱得竹篾直颤，羽毛乱飞。

林美凑近一瞧，那只最肥的胸脯鼓得像个小馒头，眼红得直掐自己手心。

"勇仔教我！"林福全立马叛变，狗腿子似的围着林勇打转。

林美嘴上不吭声，眼睛却不住往那几只肥雀身上瞟。

日头西斜时，林勇的麻绳上已经串了七八只麻雀，

林美和林福全加起来才逮著三只瘦小的。

林大川掂了掂沉甸甸的麻雀串，板牙一咧："行了，今天收获不错，咱们烤麻雀打牙祭！"

几人找来一些干树枝，生了一堆小火，

林大川熟练地将麻雀处理干净，用树枝串得整整齐齐。

"滋啦——"雀肉一挨着火，油珠子就冒了出来，香气勾得人喉头发紧。

"哥……"她蹭到林勇身边，"你真厉害！"

林勇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低头用树枝拨弄火堆："嘿嘿……"

林大川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抖出些粗盐粒。

最先烤好的那只麻雀金黄油亮，他吹了吹热气，递给林勇："来，功臣先尝！"

麻雀肉虽只够塞牙缝，但这可是荤腥！

几人把骨头都嚼碎了嘬，林福全连柳枝都舔得发亮。

分食完麻雀，几人抹著油嘴往回走，身后只余一堆带着肉香的灰烬。

林美边走边盘算：【以后得让勇仔能者多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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