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笨蛋兔子(1 / 1)

福宝正躺在田埂边的草席上,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欢实地扑腾著。

大丫蹲在一旁,手里摇著把破蒲扇,时不时给福宝赶赶蚊虫。

林美轻手轻脚凑过去,在离福宝三步远的地方蹲下。

八九个月大的奶娃娃已经会利索地翻身了,这让她胆子大了些。

"福宝~姐姐来看你啦~"她捏著嗓子唤道。

福宝闻声转过头,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

林美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福宝胖乎乎的脸蛋——软得跟刚蒸好的糯米糍似的。

"姐姐给你唱小曲儿~"林美清了清嗓子,哼起从村口货郎那儿学来的童谣。

她的调子跑得厉害,但胜在声音清脆:

"月光光,照地堂

福宝乖,食糖糖……"

福宝手舞足蹈,咧著嘴笑,露出新冒的两颗小米牙,粉嫩的牙床上还挂著亮晶晶的口水。

大丫在一旁看得稀奇,“小美,你唱得真好,福宝都被你哄住了。”

林美得意地扬了扬眉毛:“那当然啦!我可是福宝最喜欢的姐姐!”

说著从补?口袋里掏出个草编蚂蚱。

这蚂蚱编得歪歪扭扭,两条后腿一长一短,倒真有几分滑稽相。

林美捏著蚂蚱在福宝眼前晃悠,嘴里还配着音:"咻——啪!蹦跶蹦跶!"

福宝乌溜溜的眼珠子瞪得滚圆,小胳膊在空中胡乱挥舞。

林美坏心眼地把草蚂蚱举高,小奶娃急得直蹬腿,把身下的草席踹得"刺啦"作响。

大丫慌忙按住福宝的尿布,那粗布尿片已经歪到了一边:"小祖宗诶,可别把屎尿蹬出来!"

"接好喽!"林美突然把蚂蚱往福宝胸口一丢。

那草编的玩意儿刚碰到肚兜,就被两只小肉手死死攥住。福宝咧开嘴,抓着蚂蚱就往嘴里塞。

"哎哟,这个不能啃!"林美手忙脚乱地从福宝嘴里抢救出草蚂蚱,湿漉漉的蚂蚱腿都掉了一条。

她抹了把蚂蚱上的口水,转头朝大丫挤挤眼:"大丫姐,你看福宝多喜欢我送的礼……"

往后几日,林美变着花样逗福宝,哄得小孩牙不见眼。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笨蛋兔子。

这兔子傻乎乎地蜷在她脚边,三瓣嘴还一动一动地嚼著草叶。

林美屏住呼吸,慢慢蹲下身,手指触到油光水滑的皮毛时,双手一拢,沉甸甸的兔子竟没挣扎,温顺地窝在她怀里。

林美搂着肥兔子的手都在发抖,她得使上吃奶的劲儿才能抱稳。

"阿……阿妈!"她抱着兔子就往田里冲。

秋阳把兔子的长耳朵照得透亮,随着奔跑一甩一甩的。

"快看!"林美气喘吁吁地刹在田埂上,把沉甸甸的兔子举过头顶。

刘芳正弯腰捆稻子,闻言直起身子,汗水顺着她晒得通红的脸颊往下淌,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她眯起被汗水刺痛的眼睛,只见小女儿举著个银灰色的毛团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哎哟我的天爷!妹仔,这兔子从哪儿来的?"

整个稻田突然安静下来。

镰刀割稻的"嚓嚓"声停了,打谷桶的"砰砰"声也停了。

林德贵手里的稻捆悬在半空,谷粒簌簌往下落。

所有人都直起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田埂上那个小身影——和她怀里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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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海几个大步跨过田垄,接过兔子掂了掂:"少说五?斤!"

他狐疑地眯起眼,"妹仔,这兔子……"

"这个笨蛋兔子自己撞过来的!"林美踮着脚,指向远处的油茶林,

"就在福宝家旁边,嘭地撞树墩子上了!"

孩子们呼啦一下围上来。林勇揪著兔子耳朵直咂嘴:"好肥!"

陈彩姑挤进人群,酸溜溜地嘀咕:"怕不是谁家跑丢的……"

话音未落,李苗就啐了一口:"胡咧咧!这分明是山兔!"

林德贵眯着眼打量兔子,粗糙的拇指拨开兔耳朵:"嗯,是头好山货。"

林美把兔子往刘芳怀里一塞:"阿妈,你拿着,咱们晚上吃!炖得香香的!"

她撩起衣襟擦了擦兔子身上的草屑:"成!晚上添把?菇子,炖得烂烂的,给大家补补身子!"

田垄上不知何时聚了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在稻穗间跳跃。

大人们互相递着眼色,嘴角都挂著笑。

就连素来刻薄的陈彩姑,也忍不住瞄了眼兔子肥厚的后腿,悄悄咽了口唾沫。

收工回家前,有几个人往林美说的油茶林那边钻,在那儿转了又转。

林大山走在最前头,"就是这棵老茶树下?"

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拨开厚厚的落叶层。

腐烂的茶果壳发出霉味,几只蚂蚁慌慌张张地逃窜,却不见半点兔子的踪迹。

后头跟来的林大川干脆跪在地上,脸都快贴到泥土里:"怪了,连个兔脚印都没有..."

他的指尖在潮湿的泥土上划过,只摸到几粒硬邦邦的茶籽。

大家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只能悻悻地转身打道回府。

林大川不死心,临了还踹了脚老茶树,震落几片枯黄的叶子。

林福生落在最后,往怀里塞了几个掉落的茶果——好歹不算白跑一趟。

晚上,灶房里飘出勾人的肉香。

半只肥兔在瓦罐里咕嘟了半晌,混著晒干的野山菇和老姜片,

醇厚的香气顺着炊烟飘散,连隔壁院的狗都扒著篱笆直吠。

堂屋的八仙桌上,一瓦盆兔肉炖香菇冒着腾腾热气。

粗瓷碗里盛着金黄的汤汁,浮着油星子和翠绿的葱花。

再加上一碟清炒白菜帮子,半碗腌得发黑的雪里蕻,便是难得的丰盛晚餐。

"妹仔,吃这块腿肉。"林大海用筷子尖挑了块最肥美的后腿肉放进林美碗里。

那肉炖得酥烂,轻轻一碰就骨肉分离,露出里头雪白的蒜瓣肉。

林美捧著豁口的蓝边碗,凑近深深吸了口气。

香菇的鲜香混著兔肉的甘甜直往鼻子里钻,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陈彩姑早忘了先前的酸话,筷子在盆里翻拣著:"这肉炖得……啧啧……"

话没说完,一块带皮的肋排已经进了嘴,烫得她直呵气也舍不得松口,只能"嘶哈嘶哈"地倒吸凉气。

林勇捧著海碗狼吞虎咽,米粒粘了满脸:"小美,下回……"

他打了个带着肉香的饱嗝,"下回逮兔子叫我!"

"成啊!"林美舔著油汪汪的手指,"不过你得比福全哥跑得快才行!"

这话引得众人哄笑,连埋头喝汤的林福全都红了耳根。

李苗把最后一点汤汁浇在老爷子饭上,林德贵眯着眼慢慢咂摸著滋味。

屋檐下,秋虫"唧唧"地叫着,和著一屋子的咀嚼声、谈笑声,飘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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