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门口时，隔壁赵兰家的门开了道缝。

孙斌斌蹿出来，鼻尖挂著亮晶晶的鼻涕，在光影里晃成半透明的弧："叔叔婶娘过年好！哥哥过年好！"

"斌斌过年好啊！"

林大海指尖刚触到门锁，孙斌斌已蹭到林家姐妹身前，"惠惠姐、美美姐，你们这几天去哪儿啦？"

他往前凑了凑，"我天天来敲门都没人！"

"回老家拜年了。"林惠解下围?，林美则有点嫌弃这个不讲卫生的小子，怕被他的鼻涕粘上，往旁边站了站。

"你大哥、二哥呢？怎么不找他们玩？"林勇探出头问。

孙斌斌吸了吸鼻子，林美眼睁睁看着他那鼻涕上上下下："大哥说我够不著篮球架，二哥嫌我弄坏了他的弹弓……

还说我年纪小……"

林美眼珠一转，挺直腰板："我也七岁了！"她故意把"七"字咬得特别重，"你才?岁，确实应该去找?岁的人玩。"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岁的人就是该和?岁的人一起玩的。"

空气突然安静。

林勇张了张嘴，林惠轻轻拽了下妹妹的衣角，连正在开门的林大海和抱着年货的刘芳都停下了动作。

全家人都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小丫头。

"美美姐！我又不傻！"孙斌斌突然抬高声音，手背用力抹过鼻尖，鼻涕糊得满脸都是，

"过年前我还看见你跟巷口的妞妞玩跳房子，她和我一样大！"

"那不一样！妞妞是女孩子，女孩子和女孩子玩没问题。"林美实在是怕了这个鼻涕虫。

"我阿妈也天天叫我妹仔啊！！"

这话还真不假，赵兰和孙大勇前头已经有两个儿子，怀上第三胎时，接生婆信誓旦旦说是个闺女，两口子连名字都早早取好了 —— 孙花花。

哪成想生下来又是个带把的，夫妻俩只好在嘴上过过干瘾。

按本地的叫法，家里最小的女孩才叫"妹仔"，孙斌斌这个么子，硬是成了个"假妹仔"。

偏生这会儿赵兰的呼唤声又飘了过来："妹仔——"

孙斌斌一抹鼻涕，撒腿就往家跑："我明天再来找你们玩！"

林美那句 "别了吧"刚到舌尖，就被林惠轻轻拽住衣角。

"小美，你干嘛骗他啊？"林惠小声问。

"哦，我怕他鼻涕甩我衣服上。"

刘芳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唉，还是养真闺女省心，起码不会挂著两串鼻涕满街跑。"

"阿妈，我小时候可不这样！"林勇抗议。

"是是是，"刘芳笑着往屋里走，"我们家孩子都是讲究人。"

她朝屋里招招手，"快进来吧，外头凉。"

林大海把帆布挎包挂在门后，铁挂钩"铛"地一声响。

"赶了大半天的路，都累了。"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烧点热水，洗漱完就歇著吧。"

林美趁机往自己屋里溜，刚摸到门把手，就听见刘芳在后面喊："妹仔，明天记得把你的书包刷干净啊！不然开学就来不及了。"

"知道啦——"小姑娘拖长声调应着，转头就朝林勇眨眼睛，"哥帮我刷，我手疼。"

林勇还没张嘴，刘芳已经提着扫帚过来了："不行哦！讲究人就得有讲究人的样子。"

林美摸摸兜，"我给我姐分块糖……"油纸包刚露出个角，就被扫帚头按住了。

"少来这套啊，"刘芳憋著笑，扫帚柄轻轻在小闺女屁股上点了点"自己的书包自己收拾。"

"失算了......"林美噘噘嘴，"阿妈真狡猾。"

"不然我怎么是你阿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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