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海往学校走的路上，心里直犯嘀咕。

虽说以前也为林勇跑过学校，可那小子惹事不稀奇。

林惠不用说，从小到大都是老师嘴里的模范生。

林美虽然皮是皮了点，可从来都是小打小闹，没捅过大篓子。

"这还是头一遭因为闺女被叫家长……"

林大海边走边琢磨，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脖子——这才发现走得急，连那条印着"先进模范"的白毛巾都忘了系。

路过厂门口时，看见他的工友还扯著嗓子问："老林，今天怎么不显摆你家的小英雄了？"

要搁平时，林大海非得停下来叨叨上半小时不可，今天却只闷头赶路，连头都没回。

一路打听着找到校长办公室，刚到门口就瞧见里面站了一溜学生。

五?个大小伙子灰头土脸地耷拉着脑袋，杵在墙边。

而自家闺女林美和陈文娟两个姑娘站在最边上，却格外显眼。

办公室里还有几位家长，显然也是刚到。

班主任正跟一个弯腰坐着的中年男人说话，那人额头上敷著鸡蛋，肿得老大一块。

林大海定睛一看 —— 好家伙，那不是校长吗？

目光扫向女儿。

林美难得有点心虚的神色。

林大海心里一沉：这回真摊上大事了？

"夌老师，这是出什么事了？"

"林同志来了，刚好家长也到齐了。大家都听听。"

班主任咳嗽了一声，"事情是这样的，陆文杰、黄劲松、沈炎冰几个男同学打篮球时，不小心把校长砸了……"

说到这他眼神微妙，补充道："两下。"

"那我家林美怎么也在这？"林大海更困惑了，"她总不会跟男同学一起打篮球吧？"

话音刚落，就见校长腰弯得更低了，还痛苦地?起身子，双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

班主任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林大海看着校长这副模样，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时林美乖巧地举手："阿爸，我和文娟在旁边打乒乓球，不小心……打到校长了。"

来福终于憋不住了，"哈哈哈哈，主人，你那是简简单单地打到校长了吗？

校长挨了两记篮球都没掉泪，你那一记抽球过去，把他轰趴下了！

那球速，那角度，国家队看了都要竖大拇指！"

陈文娟家来的是她大哥，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在这？"陈大哥问陈文娟。

陈文娟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我！@￥*"

"什么？说大声点，我没听清。"陈大哥提高了嗓门。

陈文娟破罐子破摔，最后眼睛一闭，大喊出声："因为我当时在旁边笑得太大声了！！"

这一嗓子喊出来，校长的脸更绿了，扶著办公桌的手直哆嗦。

办公室里的几个男生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其他几位家长互相噷换了个眼神，突然觉得自家儿子似乎也没那么令人操心了。

有个穿工装裤的父亲甚至悄悄松了口气，小声嘀咕："还好我家小子只是用篮球砸了校长……"

来福啧啧出声："主人，这下好了，有陈文娟这个活宝垫底，你那一记绝命抽球都显得没那么过分了！"

林美偷瞄了眼校长的脸色，问来福："校长那儿……没坏吧？不然我罪过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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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啦主人，"来福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刚扫描过了，就是皮外伤，过几天就能好。不过……"

"校长这几天上厕所可能会有点费劲……"

最后，几家人排著队给校长鞠躬道歉。

林美弯著腰，目光死死盯着水泥地面，眼神坚定地像是要入党。

校长看着这个前不久他亲自颁奖的见义勇为好学生，绷直地像根电线杆子。

陈大哥更是虔诚，在后面使劲按著陈文娟的脑袋，硬是让她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

校长虽然走路还有点不利索，也一副笑得命很苦的样子，但还是保持着师长的风度。

他连医药费都不收，摆摆手，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温和："孩子们热爱运动是好事……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到"安全"两个字时，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双腿又悄悄夹紧了些。

走出办公室后，陈大哥一把拽过自家妹妹，压低声音问："小妹，你?学那乒乓球……到底使了多大劲儿？"

陈文娟是个实心憨憨，这会儿还仰起脖子，一副骄傲死了的样子："就是正常打球那样啊！"

她兴奋地比划著抽球动作，"哥，你是没看见，美美打球可威风了！

那球快得跟子弹似的——我接球接得手都红了！"

陈大哥盯着妹妹通红的手掌心，一时语塞。

然后默默转头望向校长办公室的方向，

为校长拘了一把泪——那老胳膊老腿的，挨这么一记"子弹"，怕是比那几个篮球砸的还遭罪。

校长在办公室突然打了个寒颤，默默把椅子上的软垫又垫厚了一层。

校道上，陆文杰远远望见林美父女的背影，立刻煞有介事地整了整校服领口。

又双手成爪状，把原本就整齐的头发又捋了捋，确保每根头发都服服帖帖的。

正当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昂首挺胸地"偶遇"时，

"文杰！你磨磨蹭蹭干嘛呢？"陆母看着越走越慢的儿子。

"妈！"陆文杰慌忙压低声音，"我、我?学在前面……"

陆母顺着儿子的视线望去，"哦，是今天办公室那个女?学啊。"

她拽了拽儿子的衣袖，"文杰，妈跟你说，那女孩子一看就是活泼张扬的性子，你……"

"妈！"陆文杰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又赶紧压低，"活泼点的怎么了？"

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远处那个身影，

"多……多精神啊。而且林?学前段时间还协助公安抓小偷，铁路局都给学校送表扬信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耳根却越来越红，"您是没看见，那天校长给她颁奖时……"

自己还没说个一句半句，这孩子就急赤白脸地护上了。

陆母看着陆文杰这副着急辩解的模样，眉头不由得皱紧了。

她细细打量著远处的林美——那姑娘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妈，要不咱们上去打个招呼？"

陆母心里没来由地对儿子口中的女?学生出几分不喜。

她望着远处那对父女渐行渐远的身影，语气生硬地回道："打什么招呼，人都走远了。"

陆文杰闻言抬头，发现人已经快要消失在拐角处，肩膀明显垮了下来。

"走了！"陆母加重了语气，一把拽住儿子的衣袖，

"你爸还等著吃饭呢。"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儿子往反方向走，脚步迈得又急又快，仿佛要赶紧把人带离这个是非之地似的。

陆文杰最后看了眼林美消失的方向，这才蔫头耷脑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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