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怎么也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两个月，

她就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让她心里不痛快的女同学。

这天放学时分，林美刚走出校门，书包带子还没挎稳，就被陆文杰的母亲堵在了拐角处。

"林同学。"陆母板著脸，眼神锐利如?，"请你以后别撺掇我们家文杰去打架。"

林美一怔，没想到陆母一上来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和之前调查到的性格，出入这么大。

果然人和人之间还是要经过相处才能了解真实的性情。

想到这她眉头拧了起来："打架？阿姨，这事我不知情。"

陆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文杰跟人打得鼻青脸肿，你不知情？"

她上下打量著林美，目光在她蓝布裙上扫过，语气越发尖刻：

"小姑娘家家的，还是检点些好，别整天勾著男孩子为你出头。"

林美还没开口，识海里的来福先炸了："这老虔婆——"

"我?您一声阿姨，是看在您年纪的份上。"

林美也火了，向前半步，绝对的身高优势让陆母不自觉地往后退，"不代表您有资格倚老卖老教训我。"

"你！"陆母脸色铁青，"这就是我儿子喜欢的女孩子？真是不尊敬长辈！"

"您儿子喜不喜欢我，是他的事。"

林美学着陆母方才的神态，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真正慈爱的才?长辈，您不过就是年纪大罢了。"

陆母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的皱纹都气得抖了起来。

她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林美"两个字，有些还描了粗边。

"看看！"

陆母抖著纸张，声音尖利，"我儿子为了你，连课都不好好上！作业本上全是你的名字！"

林美扫了眼，确实是陆文杰的字迹，"阿姨，您儿子写我名字，关我什么事？"

她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自己的刘海，"要不您去教育局反映反映，让他们下个文件，禁止学生写同学名字？"

"你——"

林美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阿姨您慢慢教育儿子，我先回家了。"

她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对了，建议您把精力放在管教自家人上，而不是来找女学生的麻烦。再见。"

"……"

两人不欢而散。

回家的路上，

"啧。"这声来自来福。

"啧。"这声来自林美。

来福有点郁闷："主人，你啧什么？吵赢了还不高兴？我都没能帮你一起骂那老太婆。"

"哦，我觉得自己刚才怪有礼貌的。"

林美模仿著方才的语气，"时候不早了，阿姨您慢慢教育儿子，我先回家了

——临走还跟她打招呼说再见呢！"

以为林美要发脾气开启骂骂咧咧模式的来福："……啧！"

三天后，陆文杰嘴角带着淤青回到学校。

刚踏进教室门，目光就自动锁定了靠窗的位置。

林美正低头翻著语文课本，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连发梢都跳跃着细碎的金色光点。

他故意放重了脚步从她桌前经过，林美却连头都没抬一下。

陆文杰抿了抿发疼的嘴角，垂头丧气地挪到自己座位上。

屁股刚挨着条凳，上课铃就响起。

……

"陆文杰！你屁股底下的凳子是有钉子吗？"

"报告老师，没有！"陆文杰条件反射般挺直腰板。

"没有还不给我好好坐着！"老师敲了敲黑板，"动来动去做什么？想上来解题？"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陆文杰也不在意。

他盯着林美的后脑勺看了半晌，灵机一动，

从作业本上撕下一角，工工整整地写道："我妈厂里烤的饼干，吃吗？"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可香了！"

纸条顺着桌缝悄悄递过去，林美展开纸条扫了一眼，随手夹进课本里。

陆文杰伸长脖子等了半天，愣是没等到半点回应。

下课铃一响，他终于按捺不住，趁著教室喧闹，悄悄把用油纸包好的饼干塞进林美课桌，

然后快步冲出教室："炎冰！打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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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等人满头大汗地回到教室，却发现那包饼干原封不动地回到了自己桌洞里。

少年捏著被退回的饼干，百思不得其解，

又匆匆写下新纸条：你吃不下？还是不喜欢这个口味了？我下次给你带别的！

这次林美给了回信："你自己吃，放学后等我！"

陆文杰盯着这行字看了足足三遍，嘴角的淤青似乎都不疼了。

他乐颠颠地把纸条折好塞进口袋，还特意拍了拍确保放妥帖。

整节政治课，他的目光都在黑板和前桌之间来回飘忽，课本翻得哗哗响就是没看进去几个字。

来福："主人，这只纯情小狗待会儿怕是要哭得稀里哗啦了。"

林美托著下巴，钢笔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难得显出几分烦闷："是有点棘手。"

她瞥了眼窗外，"但该说的总得说清楚。"

放学铃声响起，两人默契地放慢收拾书包的动作，

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一前一后出了校门。

等到周围只有两人时，陆文杰连珠炮似的地问："美美，你今天胃口不好吗？是不是饼干太干了？

我明天给你带别的。我妈会的可多了，她做的枣泥糕你肯定爱吃……"

"不是饼干的问题。"林美打断他，"你妈前两天来找过我了。"

"嗯？什么时候？她说什么了？"

"就前天放学。"林美直视着他的眼睛，"在校门口堵我，说我勾着你打架，还说我不知检点。"

她一字不差地复述著，连陆母当时抖著那张写满她名字的作业纸的动作都学得惟妙惟肖。

陆文杰的脸色随着林美的讲述一点点变白，最后连嘴唇都褪尽了血色。

"我、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少年急得语塞，"对不起，我妈她误会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我知道你不知道，"林美看着眼前无措的少年，叹了口气，"这点判断力我还是有的。"

晚风拂过巷口，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那你打架的原因是？"

陆文杰深吸一口气，"就是我们打球时有点摩擦，纯粹是男生之间的冲突。"

林美望着他认真的神情，微微点头。

陆文杰鼓起勇气又补了一句："我妈那边……我会去说清楚的。"

他垂下眼睛，"以后……以后不会让你为难了。"

"我觉得现阶段最重要的是学习。"

林美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我们一起玩确实容易分心影响成绩。以后就专心读书，保持距离吧。"

巷子里的穿堂风突然停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路灯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泾渭分明的光影界线。

"美美……"

陆文杰半晌才找回声音，艰涩开口，"我没影响学习……上次考试还进步了呢。"

"……"

林美硬著头皮说："是我容易分心……影响学习。"

"那，那我找沈炎冰要学习笔记。他虽然不爱吭声，但是学习一直排前三，肯定能帮你提高成绩！"

林美眼睛都瞪大了。

陆文杰还在认真盘算："沈炎冰数学特别好，就是语文差点……"

他眉头微蹙，很快又舒展开来，"对了！我可以去找班长，他语文可是年级第一！"

说著说著，连声音都轻快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林美成绩突飞猛进的样子。

"这小子……他妈妈那架势，肯定非常不喜欢主人你。"来福都想叹气，"可惜了。"

陆文杰说了半天也没见林美吭声，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他渐渐放慢语速，声音一点点低下去，"美美，你就是……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嗯。"林美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重重砸在陆文杰心间。

"主人，他看起来快哭了……不过咱可不能心软！不然那个老虔婆以后肯定会磨搓你！"

不得不说，这颗黑珠子变得越来越记仇了，真真是物似主人形。

陆文杰没有再追问。

他了解自己心上人——这姑娘向来怕麻烦，眼里又揉不得半点沙子。

但那些偷偷塞进林美课桌的"心意"从未间断

——供销社限购的水果糖、印着傲雪红梅的笔记本、甚至还有用侨汇券才能买到的进口?克力。

只是，再不见陆母亲手烤制的那些饼干点心。

林美每次都原封不动地退回，连包装纸的折痕都不曾改变。

某个午后，她在退回的笔记本里夹了张字条，上面只有八个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那天放学后，教室里空无一人。

陆文杰坐在位置上，盯着那张字条看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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