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岳登科哽咽的声音让姜淇心里愈发不安。
“姐，你快回来，奶奶……奶奶……没了。”
姜淇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真的，奶奶真的……没了，姐你快……快回来。”
……
姜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宿舍没人，室友们出去逛街还没回来。
姜淇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给辅导员请假，订票，收拾东西，拿身份证，拿充电器。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罩在一个透明的真空罩子里，外界的一切都跟她隔了一层。
最后锁门的时候，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去锁孔，掉在了地上。
蹲下身子去捡的时候，姜淇这才发现，自己手抖的厉害。
浑浑噩噩地坐上高铁，到了之后直接打车回大王镇，到达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在十字路口下车，姜淇下意识看向刻着大王镇字样的石碑。
以往，只要她回来，总有个老人站在那里等。
今天却没来。
夜里只有零下几度，姜淇心脏冻到发麻。
路灯昏黄的光照在水泥地面上，前路空旷萧瑟，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走了不到十分钟，岳登科来接她了。
比她高出半头的男生沉默地接过她的包，声音嘶哑：“姐，走吧。”
迈进大门，整个家里灯火通明，姜淇一眼就看到了外婆。
老人躺在临时支起来的木床上，穿着寿衣，被子盖到胸口。
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面容安详，好像只是睡着了。
姜淇蹲到床边，握住老人冰冷的手，轻声唤她：“外婆，我回来了，你怎么没来接我呢？”
她委屈地道：“路上好冷好黑，我一个人害怕。”
岳登科举起手臂，衣袖在眼睛上抹过。
这时，舅舅舅妈从房间里出来了。
舅舅眼眶红红的，声音也是哑的：“淇淇，太晚了，先去睡觉吧，后面几天还有的忙呢。”
舅妈也道：“去睡吧，你爸妈明天就回来了。”
姜淇呆呆地摇头，她眼睛干涩的厉害，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想陪陪外婆。”
舅舅舅妈还想劝，岳登科道：“爸妈你们去睡吧，我陪着我姐。”
两人只好无奈地回房了。
停灵这几天，家里灯火不熄，大门敞开。
岳登科端来两个小马扎，又给姜淇拿了件奶奶的花棉袄，陪她一起守灵。
“外婆怎么没的？”
“突发性心梗，刚送到医院就……”
姜淇不解：“可是外婆没有心脏病啊。”
有些得了心脏病的人，靠吃药能活几十年，一个从来没有得过心脏病的人，怎么瞬间就没了？
岳登科哑声道：“我爸问医生了，医生说今年冬天这种情况已经出现好几次了。”
“都是反复感冒，然后突发心梗或者心肌炎，人很快就没了，前几天还走了个大学生。”
姜淇心如?绞，悔恨一?一?地凌迟着她。
自打入了冬，外婆就总是断断续续感冒咳嗽，她为什么没有重视？
如果她早早回来带她去医院检查，外婆是不是就不会走？
见她喘息艰难，岳登科拍着她的背顺气，刻意转移话题。
“你回来，景熙哥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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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淇摇头。
这一路上她魂不守舍，手机开了免打扰，压根就没看过。
姜淇拿出手机，未接来电和消息一大堆，都是景熙和舍友们发的。
她先在宿舍群里说自己有事回老家了。
景熙发现她的定位变成了大王镇，一直在问她。
【怎么回家了？】
【不是说好了带我一起回去见家长，你怎么不等我？】
【姐姐，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姜淇，回我消息，出什么事了？】
【我明天早上就回来。】
……
姜淇手指僵硬地打字回复他。
【没事，我想外婆了就回来了，你好好比赛，别乱跑。】
那边似乎一直在等她的消息，立刻就回了过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你快睡吧，我忙完立刻就回来找你。】
【宝贝晚安，爱你。】
姜淇回了个晚安，就扔下了手机。
她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每一次呼吸都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又重又疼。
明明再过几天，她就要带景熙一起回来看外婆，给外婆介绍她的男朋友。
怎么就不能等等她呢？
姜淇紧紧地蜷缩著，将脸埋进身上的花棉袄，鼻端都是外婆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柴火混合著阳光的味道，温暖又厚重，是家的味道。
第二天，家里陆续有人来吊唁，景熙姑妈一家也来了。
女人敷衍地嚎了几声，转过脸就亲热地拉着姜淇的手问东问西。
来者是客，姜淇想客气地打发她走，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女人嗓音尖利：“哎哟，咋了这是，瞧把孩子难过的，声都出不来了。”
景熙的表哥岳峰觍著脸凑上来，把手里的车钥匙甩的哗哗响。
“姜淇妹妹，哥开车带你去医院看看。”
姜淇退后一步，摇头拒绝：“不……用。”
挤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像被粗砂纸打磨过，听得人心里难受。
岳峰还想献殷勤，陆续又有别的人来吊唁，被他妈拉走了。
整整一天，姜淇头重脚轻，沉默地?这?那，一刻也不让自己闲着。
岳登科给她塞什么她就吃什么，吃完一会就吐了，咽喉肿的咽一口水都困难。
傍晚时分，她的父母终于回来了。
岳小慧跪在灵前嚎啕大哭，一口一个妈?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男人拍着她的背安慰著。
“妈，妈呀，你怎么不等等我呢，怎么就这么走了，你看看我，我是小慧呀。”
最后还是舅舅把人拉起来了。
“姐，别难过了，妈走的挺快的，也没受什么罪。”
“鑫鑫呢，鑫鑫没回来吗？”
岳小慧边擦眼泪边道：“鑫鑫高中课业重，我怕耽误他学习，没告诉他。”
舅妈嘴角扯了扯：“也是，鑫鑫学习好，不像我们家登科，就算高三了，也不怕耽搁。”
岳登科语气不屑：“再好能有我姐好？能考个状元吗？”
岳小慧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她转头瞥了姜淇一眼，这才想起从他们两口子进门到现在，姜淇一声都没吭。
岳小慧眉头一皱，斥道：“你哑巴了？怎么不?人？不认识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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