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银铃(1 / 1)

苏砚辞听见雕花木门 “吱呀”一声推开时,就见一个身形颀长,面容俊美温润的少年走进屋内。

那霸道的龙涎香顺着风扩散在整间屋子,看到这熟悉的身影,苏砚辞刚刚压抑住的委屈,瞬间藏不住了。

“太子哥哥!”喉间的哽咽带着破音,苏砚辞撑著软垫起身时,臀腿的伤扯得他倒吸凉气。

中衣下渗出的血痕沾著药膏,在月白色布料上洇出点点的红,苏砚辞踉跄著扑向那道熟悉的身影。

“你终于来了.......哥哥姐姐欺负我......”

“他们打我,呜呜.......”

太子刚跨进门槛,便被团温热的小身子撞得晃了晃。

“太子哥哥!”他仰头望着高出自己两个头的少年,鼻尖还沾著晶莹的泪珠,“他们拿皮鞭抽我......”泪腺本就因幼童身体格外发达,此刻更是像开了闸的清泉,顺着泛红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晶莹的水珠。

绣著银线的袖口早被哭湿,露出腕间白玉般的肌肤,与臀腿上的鞭伤相映成趣,像是被人用胭脂笔在纯净羊脂玉上胡乱画的画。

“疼坏了吧?”太子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对方额前汗湿的碎发,触到烫人的体温。

苏砚辞的哭腔混著抽噎,像只被主人欺负的奶猫:“他们用牛皮条抽我......” 说着便要扒自己的中衣,露出臀腿上蜿蜒的红痕,“你看你看,都流血了......”

三年的光阴,苏砚辞是有一半的时间是待在东宫,和太子在一起的。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太子哥哥,写的第一个字是太子名字的谢,东宫的暖阁里,永远摆着他爱吃的水果点心,那象征著机噸重地的书房,里面放著一张小小的床榻.......

太子性格温和,不管苏砚辞做什么,太子都永远宠着他,爱着他,在苏砚辞心中,太子早已不再是个靠山大腿,而是真正的亲人了。

所以当受了委屈时,苏砚辞第一想到的就是太子。

太子呼吸一窒。

那些在牢房见惯的鞭伤,此刻落在苏砚辞瓷娃娃般的肌肤上,竟比自己受伤还要剜心。

“先别哭,让哥哥瞧瞧。”他将苏砚辞轻轻抱起,避开伤处的动作熟稔得像抱过千百次,绣著金线的袖摆扫过床榻时,带起阵若有若无的香味。

苏砚辞的小身子被放在软垫上时,太子终于看清中衣下隐约透出的血痕,眉峰微微一挑,却在对上苏砚安委屈的目光时,又化作无奈的笑。

“又闯什么祸了?”他指尖划过苏砚辞攥紧的小拳头,抚摸掌心的月牙痕,“莫不是又把参汤泼在红袖裙上了?”

苏砚安与苏砚礼早已垂手立在一旁。

苏砚安开口解释:“小辞说参汤是 毒汁 ,说我们要害死他,还嚷着要发卖丫鬟。”

他声音平稳,丝毫没有被告状的慌乱,“于是我和砚礼商量,该让他知道何为‘兄友弟恭’。”

太子望着苏砚礼腕间若隐若现的布条,他在来之前,就知道了苏家三兄弟发生之间的事,也知道苏砚礼用的工具是布条而不是皮鞭。

但他没想到,苏砚辞这个小家伙竟然当着哥哥们的面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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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演武场,苏砚礼挥鞭时的狠辣劲道,要是真的用皮鞭,小孩的屁股早就被抽烂了。

“是这样吗,小辞?”他转头看向床上的小团子,见对方正用被子角遮著脸,只露出双乌溜溜的眼睛,像只被识破偷鱼的小兽。

“小辞可要说实话。”太子俯身,手指将缠绕的发丝理顺,顺便刮过对方发烫的耳垂,“不然哥哥可是会不高兴的。”

床榻上的小身子猛地僵住。

苏砚辞透过被角缝隙,看见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他抿了抿唇,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是...... 是我说错话......”

“哥哥没用皮鞭.......用的是布条.......”

太子看着这副欲哭又止的模样,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他转头对苏家姐弟颔首:“你们先退下,我与小辞说些体己话。”

三人点头,带着丫鬟退下,待房门合上,太子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打开锦盒的瞬间,鎏金纹案在晨光里折射出点点银屑,一只莲蓬状银铃躺在月白缎面上,铃身刻的缠枝纹间嵌著细碎东珠,最中央的主铃里悬著枚袖珍玉片,隐约可见‘承干’ 二字的刻痕。

太子捏起银铃轻晃,银铃便发出清脆的响声,如黄鹂鸣叫,格外好听。

“疼的时候摇一摇,哥哥在东宫便能听见。”太子低头将银铃系在幼童纤细的手腕上。

银链长度恰好让铃铛垂在虎口上方,东珠在幼童雪白的肌肤上投下细碎光斑。

苏砚辞盯着手腕上的银饰,他晃了晃手腕,铃舌撞出清响,噘著嘴把胳膊藏进被角:“太子哥哥把我当御花园里的小狗了吗?”睫毛上还挂著泪珠,说话却带着三分娇蛮,"只有狗才戴铃铛......"

太子看着这副明明委屈却硬装小老虎的模样,喉间溢出声轻笑。

他屈指弹了弹银铃,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房间:“这是扬州贡的响银,是我特意请老师傅打的。”

他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触到苏砚辞发烫的耳垂,“你两岁时在东宫迷路,抱着我的腿哭了整夜,那时我就想,得给小辞拴个铃铛,省得再钻到那个角落,出不来了。”

“可是这个铃铛的声音这么小,离得远了也听不见啊。”苏砚辞还是有些不高兴,这个时代有没有定位系统,系个铃铛有什么用啊,太子净在唬人。

太子笑而不语,只是刮了刮孩子的鼻尖,“以后你就知道了,记住,一定不要把这个铃铛摘下。”

“好吧。”苏砚辞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随即他又问道:“那太子哥哥,我可不可以去东宫住一段时间啊,我惹哥哥们生气了.......”

“现在不行,小辞。”太子摇头拒绝,“这段时间南梁国会来拜访,我需要和父皇一起接待,顾不上你小辞。”

“可是——”

“没关系的小辞。”太子揉了揉孩子的头顶,温和道:“砚安砚礼都是你的亲哥哥,他们不会伤害你。”

“但你要记住,一定要乖乖听哥哥的话知道吗?”太子说著,手在不知不觉间放到了孩童纤细的脖颈上。

“还有小辞今年三岁了,该学些有用的东西了。”太子安排道:“我已经给小辞找到了一位好的老师,等小辞伤好后,我们就去拜师,好不好?”

“啊,”苏砚辞刚想开口拒绝,却猛然看到太子指尖在自己脖颈处投下的阴影,他打了激灵,喉间的 "不要" 刚滚到舌尖,便被对方指腹轻轻按住下颌,不得不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映着自己倒影的墨色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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