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蓝衣觉得煮面这种小事她自己来就行了,但不知为何,江瑾时却一直坚持让他来。
他说话的时候神色还有些复杂,总是一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样子,乔蓝衣觉得他神神叨叨的。
不过既然他不嫌麻烦,一心要一展厨艺,乔蓝衣自然也没有强拦著的道理。
二人一道去了膳房,江瑾时很熟练地烧水、和面、煎鸡蛋,待三碗鸡蛋面摆上了膳桌,鸡蛋两面焦黄,面条软硬适中,简直就是色香味俱全。
瞬间就将乔蓝衣不管做什么饭,都只追求熟了就好的厨艺给秒成渣渣了。
乔蓝衣真心赞道:“江公子,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手艺。”
这真不能怪她吃惊,主要是江瑾时衣着华贵,身边又有子非伺候,还坐拥这么大一个药谷,这三个条件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有钱人的配置啊。
有钱人一般都不自己做饭的。
谁知道他这么全能,连做饭都做得有模有样的呢。
“啧,我家公子什么都会,岂是你这种山野村妇能比的。”子非吸溜了一筷子面条,含糊不清道。
这人每日都要刺她几句,乔蓝衣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正论口才,她没输过。
“我怎么了,我总比你好吧。”她回击道,“一上午都不见你人影,一吃饭你就窜出来了,你属狗的吧?”
乔蓝衣这句话说完,已经做好了被喷的准备,谁知这次子非却没吭声,只是一个劲地低头吃面。
奇怪,他今天怎么没炸毛?
往日里他都是一逗就炸毛的。
不知是不是乔蓝衣的错觉,她觉得今日江瑾时和子非都挺奇怪的,一个比平日里看着悲伤,另一个则是比平日里看着沉默。
大概因为今日是除夕,他们俩都在思念家人吧。
他们俩被仇家被困在这药谷上下不去,无法与亲人团聚,心中一定是很苦闷的。
乔蓝衣想到这,也不再笑呵呵地说话了,垂下脑袋认认真真吃起面来。
子非看着乔蓝衣莹白的侧脸,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停下筷子,和江瑾时对视了一眼,在江瑾时愈加深沉的眸色中,他轻轻点了点头,江瑾时的面色便更惨白了。
“江公子,既然谷里的药仆们都下山了,晚上我们就自己做年夜饭吧。”乔蓝衣咽下一口面条,看向江瑾时。
“年夜饭……”江瑾时的声音很轻,“你想做年夜饭吗?”
“当然,今日可是除夕啊,总不能晚上还吃面条吧。除夕呢,从古至今都是一个大团圆的日子,亲朋好友们围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一顿年夜饭,就是过年了。”
乔蓝衣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子非和江瑾时二人,眼神明亮而澄澈,满心欢喜地幻想着晚上的大餐。
“这些天我们每日吃的都是药膳,虽说这药膳滋补,吃了对人有好处,可这味道嘛……说实话,实在是不咋地,总是带着一股药材的苦味,等下我们自己烧菜就别放药材了,怎么好吃怎么来……”
“我们一起做年夜饭,我们三个团圆。”
子非在听见她说“我们三个团圆”这句话的时候,身子猛地一僵,面条顺着筷子滑了下去。
他第一次担心自己拿?的手,能不能拿稳一双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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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瑾时则是从头到尾都很沉默。
乔蓝衣话说了一堆,这二人始终一言不发,一种怪异感在她心里越扩越大,她不安地抠了抠指甲。
“爷的心肝,你想和谁团圆?”
倏然间,一道冷冽如冰的声音自膳房外传了进来,顷刻间打破了乔蓝衣刚刚所有的美好幻想。
这个声音乔蓝衣就算化成灰都不会忘记,这是她前世今生加在一起,活了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最最恐惧、最最憎恶的一道声音。
乔蓝衣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寒毛在脊背上一寸寸竖起,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急剧收缩,眼前是黑蒙蒙的一片,什么都不看清。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发出“喀喀”声。
江瑾时看着她这个样子,心痛至极。
他闭了闭眼,似是不敢再看。
子非也难过地垂下了脑袋。
宋潇斐面寒如铁,裹着一身百里外的风霜踏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膳桌左边心如死灰的乔蓝衣。
“你和他们团圆不了,你只能和爷团圆!”
他将乔蓝衣一把揽进怀中,在她雪白细腻的脖颈间轻嗅了一口,感受到怀中人儿熟悉的气息后,他连日来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宋潇斐这张脸,眉目如画,矜贵冷傲,堪称完美。
可在乔蓝衣眼里,他却宛如地狱里索命的恶鬼,青面獠牙,阴森扭曲,周身缠绕着无边的黑色烟雾,轻易就能将她吞噬殆尽。
乔蓝衣在他怀中恐惧得连挣扎都忘了,只一味地发抖,喉咙里发出一些破碎的呜咽声。
宋潇斐看着她这副绝望的样子,畅快地笑了出来。
箍在她腰间的胳膊一寸寸收紧,乔蓝衣呜咽一声,被迫紧紧地贴在他胸膛上,与他分享彼此的心跳声。
宋潇斐感受着怀间温热,垂眸看了一眼膳桌上的汤面,随后目光淡淡地扫向江瑾时:“江公子好厨艺。”
那一眼仿若寒星,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和视对方如蝼蚁的狂妄。
“……不敢。”江瑾时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干涩发紧,“宋御史,在下完璧归赵了。”
他这一句话,如同世上最猛烈的利箭,瞬间将乔蓝衣钉在了原地。
这一瞬间,乔蓝衣连呼吸都停了。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要不是他,爷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找到你。”
宋潇斐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破了乔蓝衣最后一丝幻想。
“不……”乔蓝衣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般看向江瑾时,破碎的声音轻得如风中残烛。
江瑾时难堪地回避了她的目光。
愤怒,如同一团烈火,在乔蓝衣的胸腔中熊熊燃起,周遭都是呛人的浓烟,将她的眼眸逼出泪来。
“为什么?”乔蓝衣眼眶中滚下两行热泪。
她不明白,眼前这人救她性命,教她弹琴,还亲自下厨给她煮面吃……
这一切的一切,明明是朋友间才有的待遇,怎么会是背刺和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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