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这一去,就回不了头了(1 / 1)

“公子,你想好了吗?”

玄衣男子细细摩挲著腰间弯刀的刀柄,往日里桀骜的眉眼泛起了苦涩,目光穿过阵阵寒风,落在前面白衣男子那略显孤寂的背影上。

“这一去,就回不了头了。”

白衣男子立于庭院之中,寒风瑟瑟,吹乱了他脚边修长而萧索的倒影。

他沉默很久,半晌后才听见他很轻地叹息一声:“……走吧。”

盛京,柳树胡同。

李久低眉顺目地跪在美人榻下,从一旁青玉雕花的果盘当中,拈起了一颗圆润饱满的紫葡萄。

他轻轻剥去外皮,露出内里晶莹剔透的果肉,再以银签挑起,缓缓递到上首美人榻上斜倚著的老者嘴边,声音谄媚轻柔:“干爹,您尝尝这葡萄,可甜着呢。”

美人榻上的老者微张开嘴,将葡萄含入口中,细细咀嚼著,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神情:“呦,冬日里竟还有葡萄,这倒新鲜。”

“谁说不是呢,儿子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见呢。”李久讨好地笑笑。

“这葡萄宫里头都没有吧,说吧,哪来的?”夏思礼咂摸咂摸嘴,叹道这小味儿真甜呐。

李久赶忙又剥了一颗葡萄,用银签奉上,陪着笑脸道:“干爹,您不知道吧,这渔阳有个药谷,那里头四季如春,温度宜人,种东西不用看时节,想种什么便种什么。”

“药谷里头不种药,种葡萄?”

“嗐,那哪能啊,主要还是种药。”李久笑得更谄媚了,“至于这葡萄,那还不是为了孝敬干爹您这样的贵人吗?这天下间,除了干爹,谁还配吃这冬日里的葡萄啊。”

“嗯,还算懂事,没白费咱家平日里对你的提携。”夏思礼面上露出舒心的笑,“说吧,绕了半天弯子了,还不老实噷代。”

“干爹圣明,要不怎么说儿子离不开干爹呢。”

李久虚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来。

“干爹,您还不知道吧,原来咱们圣上新封的武凌王不止有一个儿子,他还有一个庶子是同渔阳药谷里的医女生的,常年养在老家,故此这盛京里的很多人包括咱们都不知道。”

“这两年外头的事,咱们知道的越发少了。”夏思礼闻言长叹了口气。

李久调整了一番跪姿,上半身前倾,将双手轻轻搭在夏思礼的腿上,开始有节奏地捶打起来。

“干爹,说来也?,这位武凌王的庶子前几日找上了儿子,说他一心想要追随干爹,请儿子行个方便。这不他知道您爱吃葡萄,眼巴巴地送了这许多过来,我一看他这么有诚心,便不忍心拒绝他了。”

他的话音一落,室内便沉寂了下来。

李久偷觑了一番夏思礼的神情,见他半眯着眼,呼吸绵长,像是睡着了。

心中一阵惴惴,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良久,夏思礼浑浊的双眼猛地射出一阵精光,陡然直起身子,一脚狠踢在李久身上,喝道:“收了人家多少好处,还不老实招来。”

李久被踢得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有丝毫反抗,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干爹,冤枉啊,儿子真没收他好处,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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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说是吧。”夏思礼冷笑一声,向外一招手,“来人!”

“别别别,干爹,我说,我说。”李久额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糊了满脸,他颤声道,“干爹,我真没收他东西,他就是给了我几个方子……”

夏思礼目光如炬,阴恻恻地盯着李久,李九的声音便在这阴沉的目光中越来越低。

“用着怎么样?”夏思礼听完后嗤笑一声,歪回了美人榻上。

他这样说,李久便知道这一茬揭过去了。

李久松了口气,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糊的血,随后向前爬了几步,跪在夏思礼脚下,乐呵呵地说:

“干爹,您还真别说,这位江二公子不愧是出身药谷的人,真有两下子。儿子拿了方子,煎了药,灌了几个娘儿们喝下,夜里药效上来的时候,那几个娘儿们,啧啧啧……您是真没瞅著,软的就跟块豆腐一样……”

李久形容得太过淫秽,等他说完,整间屋子都是夏思礼和他二人浪荡的大笑声。

“有意思,这位江二公子可真是个妙人啊。”夏思礼别有深意地称赞了一句。

李久一听有戏,连忙陪笑道:“干爹,这位江二公子,您见还是不见啊?”

夏思礼眯着眼不说话,他便懂了。

青瓦白墙的花厅外,数株老梅正擎著寒风盛放,疏影横斜,暗香幽幽。

江瑾时负手立在梅树前,广袖上绣著的暗纹若隐若现,眉眼温润,气质高雅,但眼睫投下的阴影里,却藏着几分沉郁和寂寥。

子非立在他身后三步开外之处,呼吸在寂静中愈发滞涩,指尖无意识划过腰侧空荡的衣料,才想起来腰间弯刀已在入这花厅之时卸了下来。

指腹悬在虚空处摩挲半晌,终是化成了一句未出口的叹息。

“江二公子,成啦,老祖宗愿意见你了,且随咱家走一趟吧。”

前方游廊上一道尖细高亢的声音传来,李久晃动着肥胖的身子,自转角处探出了个圆滚滚的脑袋,一步三晃地向着花厅的方向而来。

他脸上的血迹还未干透,在白净的肤色上显得尤为刺目。

等他行至江瑾时身边时,已是虚喘连连:“江二公子,走吧。”

江瑾时见他这副模样,心下清明,对着他拱手作了个揖,温和道:“李公公大恩,江某定铭记于心,日后必寻机以报。”

李久抬手抹了把头上的虚汗,不小心碰到了刚刚磕破的伤口上,疼得惨叫一声,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抖起来。

“嘶,这遭瘟的,可疼死咱家了!快别啦,就这一遭都够咱家受的了。”他对着江瑾时一摆手,道,“请吧,江二公子。”

一路上李久都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话里话外都在埋怨江瑾时不懂事,银子给少了,方子也应该再多给几张。

子非气得握紧了拳头,好几次都差点冲上去,将这贪得无厌的太监狠狠揍一顿。

可江瑾时却轻轻抬手,拦住了他。

江瑾时面上依旧挂著温和的笑容,只在眼波流转之间,从眼睫投下的倒影里,依稀可窥见一丝隐忍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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