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这四周的屋子,难以置信地问南风:“这,这是宋潇斐的地盘?”
南风骄傲地挺了挺胸脯:“不错,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主子出钱盖的。”
“那这些小孩呢,也是你主子出钱买的?”
南风很不屑地看了乔蓝衣一眼,朗声道:“我主子才不会干这种事。”
他随手指了一间屋子说:“这里头都是一些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孤儿,是主子收留了他们,主子给他们饭吃,还让他们读书。”
“宋潇斐会有这么好心?”
乔蓝衣怎么这么不相信南风说的话呢,她在想这两人不会是在联手作秀吧,可他们作秀给自己看又有什么用呢?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又不能帮他们升职加薪。
南风听到这句话,脸上有隐隐的怒意浮了出来,他咬牙道:“这算什么,我主子一生做好事无数,活人无数。”
“当年我主子仕途正盛,而彼时岳昌县因被人算计毁堤淹田,饿殍遍野,要不是我主子向圣上请旨下放,救了岳昌县几万百姓的性命,岳昌县那一年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岳昌县偏远,乔姑娘可能没听说过,但若是将来乔姑娘有机会去那里看看,你就会看到那里的百姓有多么爱戴我主子,当地大户还给我主子修庙立碑了呢。”
听到这里,乔蓝衣忽然想起来,宋潇斐当年在发妻离世之后,确实离开过盛京三年。
但大家都说,宋潇斐是因为发妻匆匆离世对他打击太大,盛京这个伤心地待不下去了,才向圣上请旨外调。
当时他圣眷正浓,圣上不欲他离开盛京,但他执意如此,圣上大怒之下就将他发配到了一个十分偏远的地方。
可为什么南风又说,是因为岳昌县百姓受苦,宋潇斐体恤灾民,才执意要去的岳昌县。
为什么这两种说法差别这么大?
乔蓝衣挠了挠下巴,想不明白。
老实说,这件事跟她无关,按照她往日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生信仰,这种跟她无关的事她应该听一耳朵就算完。
可不知为何,南风的话就像是往她心里丢了一把小刷子一样,刷得她心痒痒的。
她现在好想知道宋潇斐当年为什么要离开盛京,是因为亡妻?还是因为岳昌县百姓?
“在乔姑娘眼里,我主子一文不值。但是在南风心里,在许多天启百姓的心里,我主子改革赋税,修堤修路,打击科举舞弊,统一盐铁监制,他是这天下间最了不起的人。”
南风被刚刚乔蓝衣说宋潇斐的那句话刺到了,他不允许有人诋毁宋潇斐,可偏偏说那话的人是乔蓝衣,他知道乔姑娘是他主子心尖上的人,他不能动。
但是这股气忍又忍不下去,于是他只能梗著脖子,向乔蓝衣一一列举宋潇斐的丰功伟绩。
在他眼里,若不是他主子被迷了心窍,乔蓝衣连给他主子提鞋都不配。
南风说得乔蓝衣一愣一愣的,乔蓝衣对这个时代了解不多,她无法判断这些话的真假。
正在她疑惑时,宋潇斐已经结束了同那几个中年人的谈话了。
“心肝饿了吧,这里待会就放饭了,咱们今天就在这里蹭一顿饭。”
宋潇斐正说话之时,有很吵闹的敲击盘子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四周的屋子里,潮水一般涌出来许多孩子,他们勾肩搭背、吵吵闹闹地往外挤,小广场上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宋潇斐将乔蓝衣一把揽进了怀里,以免她被冲出来的孩子们冲撞到。
这里面大多数是些五六七八岁的孩子,他们跑着跳着,一个接一个的从两侧的偏门出去。
novel九一。com
现在是正午,他们应当是赶着去吃饭。
有一些年纪大些的孩子像是认出了宋潇斐,他们停在一旁,你推我搡、叽叽咕咕地叨咕了一会儿,最后推出了一个年纪最长的孩子作为代表,一群人朝着宋潇斐过来了。
“宋大人。”
走在最前面的那男孩朝宋潇斐深深地行了个礼,随后他身后便响起了一大串呼呼啦啦的行礼声。
“这里不是朝堂,本官亦未著官服,你们不必行此大礼。”宋潇斐对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
“宋大人大恩,我等没齿难忘,若将来我等能有登上朝堂的那一日,必为宋大人肝脑涂地。”
这些孩子一直弓身不起,宋潇斐示意南风将最前面的男孩扶了起来,其他人见状,便纷纷自己起身了。
最前面的男孩似乎不是第一次和宋潇斐打招呼了,他起身之后,竟还大胆地和宋潇斐攀谈了起来,他说到了今日学的论语,还说到了孔子……
而这一幕真正让乔蓝衣惊讶的却是宋潇斐,她原本以为宋潇斐会很不屑于同这些半大孩子说话。
但没想到,宋潇斐并未表现出丝毫不耐烦的样子。
相反,他非常的有耐心。
他不仅回答了那男孩的每一个问题,末了还拍了拍男孩稚嫩的肩膀,说他小小年纪,就很有见解,将来必定会在天启有一番作为。
一个自己仰慕的恩人,在自己面前夸自己很有见解,这种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杀伤力巨大的。
果然,那个男孩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他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慌慌张张地又作揖拜了下去:“我等必潜心向学,以报宋大人大恩。”
十几孩子有样学样,俱都纷纷又拜了下去,嘴里说著一些感谢宋大人的话。
宋潇斐朝他们走近了两步,让他们不必如此拘礼。
乔蓝衣觉得在这里的宋潇斐和在盛京的宋潇斐很不一样,在盛京的宋潇斐气势凌厉,不怒自威。
可是在这里的宋潇斐却不会这样。
他并未像在盛京那样总是板著脸,说话不像在盛京那样锋利。
此时此刻,宋潇斐站在一群半大孩子中间,眉眼带笑,声音温和,春日里的暖阳落在他矜贵的面颊上,像是雪山上的金光一样神圣。
这一刻,乔蓝衣在想,也许刚刚南风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吹牛,也许宋潇斐真的是为百姓做过很多实事的。
原来,那个在朝堂上翻云覆雨、雷厉风行的宋潇斐,也有如此温柔耐心的一面,好似冰山融化,露出了一角柔软的春水。
乔蓝衣心中的某根弦,好像倏然间被拨动了一下,发出“铮”的一声响,让她的心也跟着变得躁动了起来。
她疑惑地揉了揉胸口,不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躁动是因为什么。
“怎么了?”
宋潇斐察觉到了乔蓝衣揉胸口的小动作,立刻抛下众人,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他微微俯身看她,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关切,声音低沉而温柔。
这一刻,正午的暖阳垂直而下,金光勾勒出他优越的五官和挺拔的身姿,宛如某个民间话本中走出来的完美神祗。
乔蓝衣登时觉得心头躁动得更厉害了,她别过脸去,避开了宋潇斐深情的眼眸,很不自在地说了一句:“没什么,有点饿了。”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