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前夕，金陵城的大街小巷都已沉浸在节日的欢腾里了。
空气中弥漫着粽叶香和微苦的艾草味，五彩的菖蒲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商铺里各色端午物件琳琅满目，引得过往行人纷纷驻足。
“姑娘，你看这些五彩绳多漂亮，咱们也买两条戴戴吧。”
雪舞拉着乔蓝衣在一个卖五彩绳的铺子前停下了，这些五彩绳样式简单，只是单纯地将五根彩线扭结在了一起，但胜在颜色鲜艳，戴在手上讨个好兆头也是不错的。
她拿起一条五彩绳，往乔蓝衣的手腕上比划著。
乔蓝衣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任她摆布，眉宇间藏着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雪舞看在眼里，轻叹一口气。
前面忽然传来很热闹的叫好声，雪舞为了让乔蓝衣开心，一路拉着她挤进人堆里看热闹去了。
拨开拥挤的人流，只见一个精壮汉子正将一个小男孩高高抛起，小男孩单薄的麻布短打在半空翻飞，像一片枯叶一般脆弱无助。
紧接着，精壮汉子竟从腰间摸了三把匕首出来，随着一声嘶吼的“接！再接！”，寒光一闪，那三把匕首便旋转着朝半空中的小男孩去了。
乔蓝衣和雪舞看得眉心一跳，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那男孩灵活机警，他在空中扭了几下，落地的时候手里稳稳抓着三把匕首。
围观人群中传来一阵阵沸腾的叫好声，夹杂着兴奋的口哨和鼓掌，精壮汉子得意地哈哈大笑。
众人对那男孩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的闷哼声充耳不闻，满场都是兴奋地大喊：“再来一次！”
精壮汉子举著铜锣收了一圈铜板之后，得意满满地再次朝着男孩而去。
“呼啸”一声，那男孩再次被抛向半空中，许是因为刚才膝盖磕得太疼了，他这次在空中翻滚的动作没有之前灵活，伸手去抓匕首的指尖也失了准头。
“哐当”一声，三坠其二。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惋惜的哀叹。
精壮汉子登时黑了脸，暴喝一声：“废物！”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只手掐住男孩的脖子，另一只手攥起拳头，恶狠狠地往男孩身上招呼。
那男孩一会儿?夫就被打得鼻血直流，精壮汉子犹不解气，又从腰间抽出皮鞭，对着男孩瘦弱的身躯狠狠抽打：“叫你接不住，叫你没用，老子打死你！”
皮鞭划破空气的呼啸声、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响，砸在众人的耳膜上，嗡嗡作响。
那男孩蜷缩在地上，双手护住头脸，身上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将一身粗布衣裳染成暗红色，他却始终一声不吭，牙关咬得死紧，连一句求饶声都没有。
围观人群中有人面露不忍，却顾忌著精壮汉子身上鼓囊的肌肉和手中的皮鞭，无人敢上前阻拦。
“住手！”乔蓝衣猛地冲了过去，死死按住精壮汉子扬起的皮鞭。
雪舞紧随其后，绷著脸将那男孩护在身后。
“谁？”精壮汉子红着眼，见对方只是一个单薄瘦弱的白面少年加一个纤弱的姑娘，顿时收了皮鞭，嗤笑出声。
“你们算哪根葱？少管闲事，这小兔崽子是我儿子，我想怎么管是我的事，就算官老爷来了也管不着我。”
这个时代没有虐待儿童罪，有的只是父母管教孩子天经地义，所以精壮汉子才会这么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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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蓝衣和雪舞一同俯身查看小男孩的伤势，双双倒抽一口冷气。
正午的阳光无情地将男孩身上的伤痕照得纤毫毕现，粗布下的身子布满噷错的鞭痕，新伤叠著旧伤，青紫与暗红噷织，惨不忍睹。
乔蓝衣眼底腾起一簇火苗，转头死死盯着精壮汉子：“上天真是瞎了眼，竟让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人当上了爹！”
“你！”精壮汉子瞬间恼羞成怒，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猛地挥打皮鞭，鞭梢擦著乔蓝衣耳畔扫过，忽听得一句冷笑：“你儿子是吧，我要买，你卖不卖？”
这话如惊雷般在围观人群中炸开，也让浑身是血的男孩猛然抬起头，男孩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可置信，一直紧咬的牙关骤然一松，泄出了一声呜咽。
精壮汉子原本凶狠的眼神瞬间凝固，挥出去的皮鞭僵在半空中，半晌才粗著嗓子喊：“你要买我儿子？”
“不错，我要买你儿子，你卖不卖？”
乔蓝衣刚刚急速思考过了，她和雪舞毕竟是两个女流之辈，与这汉子动手，必定讨不到便宜。
况且她们俩拦的了一时，拦不了一世。
万一等她们俩走了，这汉子更加暴虐地打那男孩怎么办？
这小男孩看上去不过才五六岁，稚子何辜，瘫上这么个混账父亲，就这么个凶狠打法，根本活不到成年就会被活活打死。
乔蓝衣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个小男孩买下来比较稳妥。
虽然她已经麻烦缠身了，但若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这个男孩这么可怜而不管，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她想过了，先将这个小男孩买下来，日后再为他寻一户稳妥的人家寄养，这样最合适不过。
精壮汉子眯着眼盘算了半天，最后装模作样道：“小兔崽子今年都六岁了，能干活又能卖杂技赚钱，你说买就买啊，我不卖。”
乔蓝衣清楚这都是场面话，想多卖点钱罢了，要是真铁了心不卖，就不会盘算这么长时间了。
“你开个价吧。”
精壮汉子这才满意，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二十两白银，少一个子儿我都不卖。”
这个汉子实在是黑心，二十两白银都可以买三个成年男子了，围观人群唏嘘一片。
乔蓝衣无意与他纠缠，冷声道：“可以，先签卖身契。”
乔蓝衣让雪舞去对面的铺子里借了一副笔墨过来，一气呵成地写了一副卖身契，将毛笔塞进他手中，冷声道：“钱货两讫，画押为证。”
精壮汉子的二十两本也是试探著说出来的，没想到对方竟真愿意掏银子。
二十两银子，他就是耍一辈子的杂耍也挣不到啊。
这种天大的好事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他赶忙接过卖身契，胡乱在纸尾按了个手印。
“雪舞，拿二十两给他。”
精壮汉子瞪大了眼，死死盯着雪舞从荷包里掏出的银锭。
他一把夺过银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确认银子成色后，他咧开黄黑噷错的牙齿，露出了一个贪婪的笑容。
精壮汉子将银子往怀里一塞，一眼都没施舍给他儿子，转身混入人群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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