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十?岁的徽帝盯着地上跪着的女人，眼神渐渐升起厌恶之色。她身着凤袍，纵然是跪着依旧把脊背挺得直直的。

这便是他的金嫔金贞儿，也是刘子行一天的皇后！

他并不喜爱这个将野心全部挂在脸上的女人。她太过于强势，冷酷无情，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柔媚。即便是在床笫之间，她依旧僵硬像是一条死鱼。

刘徽一想到她与刘子行给他带来的耻辱，就恨不得将这个女人千?万剐。可是他不敢，因为皇叔说她报信有功，饶她一命。连?她谋逆作乱的父亲金荣，也因主动投降自断了一条腿侥幸保住性命。

“你走吧，金荣在宫门外等你”良久，刘徽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金贞儿恭敬地叩拜道:“罪妾想见刘子行一面，还请陛下成全”。

刘徽眼底凝聚起无数寒冰，他是不喜欢金贞儿，但是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他的妃嫔与他人的奸情！他攥紧双拳，眼眸中的恨意几乎要将金贞儿凌迟。

而金贞儿丝毫不惧怕地与他对视，眼眸中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似乎堂堂一国之君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一点威慑都没有。

“随你”刘徽不甘心地留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金贞儿这才站起身来，嘴角勾著讥讽，拍一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仪态万方地朝着东宫而去。

东宫原本是太子的住所，如今竟然成了刘子行的牢狱。

整个东宫被肃清，只留下一个空旷华丽的宫殿。刘子行被放置在一个特制的坛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的侍从孟鸾，此刻正端著一碗滚烫的参汤恶狠狠地往他嘴里灌。一碗汤下来刘子行嘴唇周围被烫得起了水泡。他绝望地呻吟著，面目扭曲到了极致。他眼神凶厉地盯着孟鸾，似乎在训斥他怎么会如此的狼心狗肺！

孟鸾冷笑道:“若不是你多事，我在掖庭虽然是个小太监，但还有出头之日。而如今却只能陪你老死在这东宫里。教我如何不恨！”

说罢他又拿来药膏涂仔细抹在水泡上，他声音看似温柔的嘲弄:“你可不能死了，陛下吩咐奴才一定好好伺候您。”

如果刘子行此刻有手，他一定会狠狠的扇孟鸾几个耳光，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他没有，他只能恨不得的生啖其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孟鸾并不惧怕这废物一样的广陵王，他朝着刘子行啐了一口。端著空碗，疾步离开了这个空气中都弥漫着恶心的宫殿。

这一切都被金贞儿看在眼里，她勾着凉薄的笑意，任由孟鸾翻着白眼离开。成王败寇，他们都是阶下囚而已。

金贞儿无言环顾这空荡荡的东宫，昔日的东宫何等的奢靡？而今只不过是一个华丽的囚牢，囚禁著一个万人唾弃的人。

刘子行自从见金贞儿进来，就厌恶地闭上了眼睛。若不是金荣叛变，他说不定还有与之一搏的能力，再不济也能将周生辰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两人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尽管在这东宫里也曾有过数次的燕好，也都是貌合神离的交易而已。他贪图皇权，而她图谋的是至尊的后位。唯一不同的是金贞儿的心里始终留了一道底线——程荣。而时宜是程荣的救命恩人，所以她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我要走了，你我也算夫妻一场，有件事来告知你一下”金贞儿语气平静。她轻轻抚摸著小腹，脸色露出些许的挣扎之色：“这里有一个你我的孩儿，但是他注定不会来到这世上。”

尽管她不爱这个男人，可是母亲的天性让她对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也曾有过期待。也曾幻想过他会抱着自己的手软乎乎地?母妃。

刘子行终于睁开了眼看了看金贞儿的小腹，又冷漠地闭上。他没有开口说任何话挽留，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孩子。

金贞儿冷嘲：“果然很冷血，那么祝陛下长命?岁、岁岁平安喽！”她似乎是讽刺一般给他行了一个福礼，没有一丝迟疑地转身离开。而身后的人，这一刻眼神中终于出现了悲痛之色。

孩子也是他这个病死之人两世的期待。他曾无数次幻想时宜与他举案齐眉，与他生育数个孩儿围绕西峡尽享天伦。然而他唯一的孩儿竟然托生在了金贞儿的肚子里，还即将被她扼杀，怎能不?人悲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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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华公主见金贞儿走远，悄悄地猫著腰潜进了殿里。她只听说子行哥哥被施了膑刑，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惨状。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坛子里露出的不成人形的子行哥哥，捂住嘴悲声痛哭起来。

而刘子行自从察觉到幸华的到来，就努力地想要把头缩进坛子里。他狼狈地试了一遍又一遍，终究没没能成功。最后他自暴自弃地垂著闭紧双眼，努力低着头让额前的乱发挡住惨不忍睹的鼻子。

幸华大哭着跑过来，颤巍巍的小手拂开他徒劳遮挡的乱发。掏出自己的帕子擦着他脏兮兮的脸颊。抱住坛子泣不成声地道：“子行哥哥……”。

少女幽幽地道：“我明日就去南潇和亲了，皇帝哥哥说若我答应和亲，他就会命人用心照顾你”。哭泣后的浓重鼻音几乎掩击碎了刘子行全部的伪装。他强撑著不说不看，只当自己是个木头人。可是脸上的痛苦之色却是怎么也盖不住。

“若有下辈子，幸华不想再做人了，好累、好辛苦。幸华愿做一缕清风，常伴在子行哥哥身边”幸华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缕淡淡的轻烟，似乎下一刻就会随风而逝。

刘子行慌了，他急急地睁开眼，艰难地说出了被囚禁后的第一句话：“你…不许……不值得”。

幸华却抹了一把眼泪决绝地笑道：“子行哥哥保重，幸华走了”。

那娇小的身影踉踉跄跄离开了宫殿后，刘子行他努力往上仰著头阻止眼泪的落下。可是眼泪就像是决堤一样涌出。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是徒劳。那个曾紧紧跟在她身后的少女，决绝地跑在了他的前面。越来越远……消失在这北陈历史的尘埃中。

不等他收拾好情绪，一群侍从鱼贯而入。将一张张精细的画作挂在刘子行的正前方。画上只有两个人，尽管他们五官甚至小的看不清，但是刘子行知道就是周生辰与时宜。

小南辰王与王妃的坊间传闻，他总是忍不住去打探。然后嫉妒愤恨，又忍不住继续打探。

“王兄不是爱慕漼时宜吗？朕特意命画师连夜画了有关漼时宜与皇叔的坊间传闻，希望能聊解王兄相思之苦”徽帝不知何时站在了殿里。他恨极了这个曾给他出过无数歪主意、还把他从皇位踢下来的人，若不是他，根本不会徒生那么多事端。

徽帝厌恶地离刘子行远远的，指著其中一幅画道：“这是王妃十岁那年当街拦马，两人一见钟情”画面上少女张开双臂拦在了俊美男子的马前，男子手指宠溺地轻点女孩的额头。

“这是三年前，小南辰王与未婚妻在吐浑部落行结发礼”画上是一个神庙，身着彩衣的两人正站在庙前祈福。两人旁若无人地甜蜜对视，仿若只能看得见彼此。

“这是龙亢书院的并蒂莲，据说他们一到书院，冬日里竟然开出了并蒂莲。”

“这是雍城立的两人的长生碑……”

……

“这是前不久他们在草原上甜甜蜜蜜地看星星……”

刘子行闭着眼不去看那些刺痛他心的画，可脑中依旧浮现出他们夫妻恩爱的画面，甚至比画得还要清晰传神。

“王兄，你很喜欢对吧，哈哈哈哈……”徽帝狂笑。他被这刘子行害的这么惨，就算是皇婶不吩咐，他也绝对不会让这刘子行好过。

“你是一国之君就甘心听一个藩王的话？”刘子行眼眸通红恨声挑拨。他不信刘徽真的能够容忍一个藩王凌驾于他之上。

刘徽眼神暗了暗，再看刘子行的惨状，突然想到那一日皇婶尖刀抵在他胸前的一幕。若他再敢动小南辰王，皇叔或许会顾念父皇从轻发落，而皇婶或许真的会杀了他。用比眼前这人更狠的刑罚。

他深吸一口气讥笑道：“别浪费口舌了，朕不像你只会作死。皇叔乃是我北陈我顶梁柱，这天下本就是他打下来的，他若要这江山朕让给他又如何？”说罢大笑着扬长而去。

刘子行眼神空洞无神地目视著一幅幅画像，眼眸里最后一点亮光慢慢熄灭。他这两世都仿若是一只哑火的烟花。还没来得及绚丽就已经开始落幕。短短三天，他失去了所在乎的一切。皇位、时宜、孩儿、还有那个一直不离不弃追他的深情少女……

这一生匆匆，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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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居住的嘉富殿，金贞儿换了一身崭新的皇后吉服。早已准备好的毒酒一饮而尽。她嘴角勾著倨傲的笑意。这辈子她死也要死在皇后的宝座上。

不到一个时辰，金贞儿被薄被裹住，扔到了城门外。

“贞儿，阿爹带你回家”金荣一手拄著拐杖一手吃力地拉着被子。狼狈得犹如那一日，金贞儿在东大街上，拖着情郎看病的那个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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