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毛细雨,将古老的寺庙笼罩在一层烟雨蒙蒙的水雾中,仿若是仙寺宝刹即将凌云而起,显得分外的神圣不可侵犯。
庙门前,一对璧人撑伞而来,男人身形儒雅、女子窈窕,一黑一青闲庭散步般进了庭院。水雾如轻烟缭绕在二人周身,竟凭空生出了几分仙气,使得二人犹如那仙宫里的逍遥仙人腾云驾雾而来。
周生辰把时宜送到庙门口后,两人很默契地一个人进庙烧香,一个人撑伞在外面等待。
时宜趁著拿香的功夫偷偷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周生辰也正在看着她。时宜浅浅一笑收回目光,走向烛火边想把香点燃。
“王妃娘娘,何不将殿下请进来躲躲雨”殿内一个满头银发的慈祥老妪对时宜建议。经常来上香的人都知道,小南辰王夫妇每个月都要来此处烧香祈福。,每次都是王妃进来烧香,王都在外边温柔地等待着。
“他说自己杀伐一生,怕扰了佛祖清净”时宜温柔托起欲向她行礼的银发老妪。
“呵呵,佛亦有怒目金刚,殿下是为了守护众生而杀戮,佛定不会怪罪与他”老妪的慈爱的话语莫名地让人信服。
时宜面露苦笑:“曾失去过太多,如今格外在意上苍恩赐的一切”。
老妪接过时宜手中的香点燃,一缕细细的轻烟混合著檀香缭绕上升。她把点燃的香放到时宜的手中柔声劝慰道:“神佛亦有九九八十一难,经历了一世劫难,殿下已经是这北陈百姓心中的神明了。”
时宜接过香温柔地笑笑,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祈愿:一愿国泰民安;二愿夫君康健;三愿如同并蒂莲,生生相依岁岁相伴。
“心善之人,熬过苦难,必有福报”老妪的声音如和煦的春风拂过心尖,熨帖了所有的褶皱,然后挎著提篮缓缓出了庙门。经过周生辰时,朝他露出一个温暖慈爱的笑意,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消失在一片水雾之中。
“怎么了?”时宜上完香出来时,周生辰还在若有所思地盯着老妪下山的方向。
周生辰上前把时宜牵进伞下,轻笑道:“这个老婆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也觉得面熟,想来是经常在寺庙见面的原因吧”时宜挽著周生辰的手催促道:“走吧,再不回家慕儿该等着急了。”
周生辰把手伸向伞外,面色严肃地道:“雨有些大,不如我们找个地方等雨停了再回去”。
时宜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小手指著还未湿透的地皮:“周生辰,雨很大吗?”这样的雨就算是不打伞衣服都不会湿透。
周生辰默默叹气道:“好,回家!”英挺的眉却是皱在了一起。
时宜美目一横,红著脸小声哄道:“别叹气了!乳娘今天就回来了,晚上慕儿就……”
周生辰眼眸一亮,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他半蹲著笑道:“走吧,赶紧回家!”时宜也不客气地伏在他的背上娇声道:“启程!”
“遵命,王妃大人”山间小道上响起一串串银铃似的笑声。
——
雨势渐大,南辰王府的大门打开,王与他的王妃撑著伞不疾不徐地往里走。周生辰故意放慢的脚步,磨磨蹭蹭不想踏入后院。
“阿娘……”奈何有一个小家伙似乎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炮弹似的从内院弹射进了时宜身边,踮起脚抱着时宜的腰,一颗湿漉漉的小脑袋使劲儿在时宜的肚子上蹭。
“慕儿,头发淋湿了会着凉的”时宜蹲下来把他揽进怀里,温柔地给怀里扭来扭去的小家伙擦头发。
“我想阿娘了”三岁的小家伙娇声趴在娘亲怀里小狗一样深嗅,又闭着眼满足地蹭来蹭去。
“阿娘,谢辰师兄刚刚讲的鬼故事好吓人。慕儿害怕,慕儿晚上能还跟您睡吗?”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噜转着,他看见乳娘回来了,就意味着他又不能跟阿娘睡了。
小家伙感觉浑身一轻,被捞进了一个稳健的臂弯。小嘴一撅,眼圈都要红了。
周生辰脸色几乎黑透,耐著性子朝着时宜道:“雨下大了,回去再说”。
时宜捂嘴偷笑着挽着他的手臂,周生辰任由小家伙报复性地在他头发上乱揉,从怀里变出来一个糖果丢到小家伙手里,小家伙才算是安稳了下来。
“阿娘,四师姐从南潇回来了。她送给慕儿一把宝剑,等会慕儿给阿娘舞剑”周慕时抱着阿爹的脑袋,歪著脑袋小嘴含着糖块含糊不清地与阿娘说话。
杏花微雨,油纸伞下一家三口热闹温馨,屋檐下看雨的凤俏看得都呆住了。以前想都不敢想,心如止水的师父动了凡心会怎样。
烟火气十足的小南辰王一家,美好到让人不忍心打扰。再看看身边的光头男人,凤俏气不打一处来。
凤俏板著俏脸拒绝了萧宴的搀扶,撑著腰站起身来向师父师娘行礼。时宜赶紧把凤俏托起来,指著球一样肚子嗔怪道:“哪有那么多的礼数?都快足月了身子要紧。”
“就是”萧宴过来附和。
凤俏拍掉萧宴伸过来的手,挽著时宜一起往里走。
“阿娘,四师姐生气了,萧姐夫怎么都哄不好那种”三岁的小孩竟也学会了八卦。没等别人开口,就把自己知道的小秘噸全部都倒了出来。
此刻周生辰无比庆幸当初的深谋远虑,把这小子的房间安排的远远的。
“嗯?”周生辰与时宜同时嗯了一声,面色不善地看向萧宴。他们都是护短的人,凤俏随着他远嫁入南潇,他居然还敢欺负凤俏?
“殿下、王妃,天大的冤枉!”萧宴苦着脸叫屈:“我只不过是剃了个头而已,回来就不理我了,连夜收拾了行夌要回北陈,怎么劝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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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要出家吗?你出啊!你做你的和尚,本将军也回娘家”凤俏眼圈都红了,嘴上却不饶人地娇喝道。好不容易蓄了三年的发说剃就剃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出家?”周生辰把周慕时放下,面色不善地道:“凤阳王是想与本王切磋切磋?”
萧宴脸黑如锅底:“谁说我要出家?”,他又急又有些委屈:“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留着长发看起来像是个登徒子,光头看起来沉稳?如今我剃了你又生气”。
“我什么时候说……?”凤俏瞪大眼睛反驳了一半,她好想却是说过,不过那都是开玩笑的话。留着长发的萧宴风流恣意,又长著一双惹人的桃花眼,却是是很不省心的样子。
“确实光头更沉稳没错”凤俏红著俏脸嘴上却不认输,萧宴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
“和尚!你…你你那是什么眼神!”凤俏羞恼地想跳起来拍和尚锃亮的脑袋。
“啊……哟哟,疼,疼……”凤俏一张小脸突然煞白。
萧宴脸色一变打横把凤俏抱起,与周生辰焦急地对视一眼,朝着厢房跑去。
时宜急急地唤人找稳婆,凤俏要生了。
“臭和尚,都怪你……”凤俏疼得脸色发白,张口要咬和尚一口泄愤,却是怎么也下不去口。肚子里痛得像是一把刀插在里面不停的翻搅。
“好好好,都怪我,稳婆马上就到,你且忍忍,等生产完我任你处置”和尚见凤俏疼的额头冒汗,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从午时到天黑,漫长又难熬的一晌后,随着哇哇啼哭之声,众人悬著的心才算是稍稍回落了些。等萧宴小心翼翼地抱着婴儿一身血腥气,乐呵呵地从产房出来,时宜才算是放心。
“殿下,您看,我姑娘长得跟她娘一样好看”萧宴献宝似的把小婴儿送到周生辰怀里,又匆匆赶回了产房里。
“这算什么?”周生辰抱着小婴儿哭笑不得。
“阿爹,我想看看小侄女”周慕时吊在周生辰的手臂上,急切地道。
周生辰蹲下身来,掀开包被露出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婴儿。瞬间把时宜的心都萌化了,她意有所指地道:“周生辰,女娃娃很可爱对吧,不如我们也……”。
“一个臭小子就够了”女人生产是一道难过的鬼门关,他不愿她再经历一遍。
“不够!我喜欢闺女”时宜噘著嘴抗议,小手撒娇地拽著周生辰的衣衫。见周生辰不为所动,眼眸里似是要氤起水雾。
周生辰叹了口气,神色幽怨地眼神示意她,去看正逗弄小婴儿的周慕时。这个小家伙时时霸占著时宜,怎么要闺女?
“阿娘,小侄女亲我”周慕时惊喜地举着手指,给时宜看手指上的哈喇子。
时宜、周生辰……
夜里,奶娘早早抱走了不情不愿的周慕时。气氛正好,就在周生辰刚要吻上那甜美的唇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阿娘,慕儿能跟您睡吗?慕儿害怕。”娇娇嫩嫩的童音带着委委屈屈的腔调。时宜心口一软,赶紧推开周生辰去开门。
周生辰无奈深深吸气平息心底的躁动。心里默默吐槽:能捏著筷子粗的蚯蚓去吓唬一群小孩的小坏蛋,会怕黑?
周慕时熟练地钻进阿爹阿娘的中间,惬意地抱住软乎乎、香喷喷的阿娘,撅给阿爹一个屁屁道:“阿爹拍拍”。
周生辰努力忍住把臭小子扔出去的冲动,大掌却在小屁股上轻轻地拍起来。
“阿爹,不许…把我抱回去…”周慕时迷迷糊糊地警告。阿爹太坏了,每次一睡着就被阿爹偷偷抱回自己房间。
“呵……”一声不屑的笑声,周生辰把小崽崽包好,交给了站在门外急急等著的乳娘。
夜还很长,剩下的都是两个人的世界。无人打扰……
——————全文完结————————
小南辰王剔骨惨死第四日,储君之妃从宫墙一跃而下。
无人注意皇宫里一盆莲花的红色花瓣上,包围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光晕。光晕飞速流转,最后化作了一个粉色的花苞,紧紧挨着红色莲花缓缓盛开。
夜里,北陈万家灯火都在为小南辰王与那个殉情的女子祈福。一颗颗泛著荧光的星子,顺着一户户黎民百姓的烟囱飘在天空。犹如漫天的萤火虫在白雪纷飞中飞舞。
”阿爹阿娘,我看到天上有个老奶奶,在抓萤火虫“一个小娃娃惊喜地大叫。
“大冬日的哪里来的萤火虫?你也来给殿下烧柱香”大人红着眼呵斥。
小小的人儿学着大人虔诚地拜了拜,一个光点从小娃娃胸前钻出来飘进了烟囱。
“阿娘,萤火虫是从心里钻出来的……”
萤火虫似的淡绿色光点汇成一条璀璨的长河,汇聚在一个银发老妪的的提篮里。等所有光点都进了提篮,里竟然长出了一朵晶莹的并蒂莲。
莲花被老妪随手一扔,化作流星坠落到了皇宫的那株并蒂莲花上。包裹着那朵花飘去了未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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