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像这种“青春没有售价,硬座直达拉萨”式的独属于年轻人的疯狂浪漫,发疯当途都是自由洒脱,疯过之后也偶尔鸡毛窘迫。
比如垂直九十度冰碴遍地的下山路。
周醒腿长,左迈把跨三两步就抵达安全地带。
回头看见左挂大炮把挂飞机的江最在两个看起来相对安全的落脚点之间犹疑。
周醒朝他伸手。
江最一看,顿觉不满,“我靠你别小看我啊,老子在山里上蹿下跳你还在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呢。”
周醒摇头,指了指相机,“我是说这个,给我,它不经摔。”
“……”
我就经摔了是吧!
但不可否认,周醒说的有道理,这两玩意磕一下还不如他摔个四仰八叉。
相机是递过去了,嘴上还叽里咕噜,“你这兄弟情,怎么一会感人一会塑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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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毛窘迫还不仅限于此。
江最带着周醒在钱昊乡下老家门口站定时,钱昊刚起床。
他从室外水池前抬头,嘴里还插著半根牙刷,嘴角都是浮沫。
啥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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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坏了?”
江最点头,“拖车拖回H城不划算,还不如直接在这边修好。”
“什么时候修好?”
“要明天。”
钱昊想了想,也不能这么算,“要隔天啊,那找地方住不是要花钱?”
江最就这么看着他。
“……”
钱昊比了个OK的手势,“好,我懂,我懂。”
开水壶跳断,他回身,给两人泡了杯热茶。
“不过有一点好奇,你俩,这时候开车往这跑做什么?”
钱昊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人,身后还大包小包。
怎么看都有点富家千金携穷苦天之骄子私奔至乡下姥姥家的窘迫既视感。
在听完两人大过年大雪天大半夜跑到太子尖看日出时。
他“哇哦~”了一声,看江最,又看周醒,最后再看江最。
竖起两根大拇指,欲言又止,止住的言全用那张脸说了出来。
“……想说什么直说。”
“酷,太酷了。”钱昊笑着说。
“爷爷呢?”
“后山挖笋呢,中午吃新鲜冬笋炖腊肉,你俩赶上好时候了。”
江最打了个后知后觉的哈欠,“不行,有点困。”
“去睡一觉呗,到饭点还有3个小时。”
“还之前那屋?”
钱昊点头,拿了电动车钥匙,“自己收拾啊,我这会要去镇上搞点猪肉。”
“OKOK,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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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最把周醒带到一间房,先擦干净了一把凳子。
“你先坐一会。”江最说,“爷爷也很爱干净,家里不脏的。”
周醒没有觉得脏,客观讲,进这栋屋子的瞬间,他就能感觉出来屋主很爱干净。
一切事物都安置地井井有条,物杂却并不乱,且不见一粒灰尘,即便是褶皱遍布的陶瓷花瓣,也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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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醒到底对这不熟,没有乱动。
只是看着江最熟稔地穿梭于各个房间,拿来被子毯子四件套,就连柜子每格放置之物都熟悉得很。
他拿着毛巾和一次性塑料包装走近,“幸好还在,毛巾干净的,没用过,只洗过一次,咱俩应该差不多,这个给你应该也能穿。”
在车上厮混一夜,又爬了山,身上有汗,江最自己都觉得直接躺被窝不舒服,想都不用想重度洁癖的煎熬。
江最自己很好处理,借钱昊的衣服穿一穿或者干脆不穿都无所谓。
但周醒估计穿不了别人的衣服,也吃不消直接把皮肤暴露在陌生的被褥中。
幸好以前留在这的毛巾和一次性内裤都还在,也幸好周醒带了自己的睡衣,车上没用上,这会用上了。
江最说著把睡衣递给他,“你先洗吧。”
“你经常来?”周醒问。
江最把睡衣放他手上回头又开始铺床,正忙着,对这个问题也没多想。
“也没有,有时候会来玩几天。”
周醒没再说,进了淋浴室,先将触目可及会接触到的地方都用水冲洗了一遍,才开始洗澡。
直到换衣服,勉强能穿,稍微有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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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依旧陌生,但屋主爱干净的习性,比一辆不知道被多少人租过的车子要让人心理舒适很多。
况且身边还有安全源,这一觉周醒睡得还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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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外边已日头当空,身边没人。
推开门,一老二小正围着看江最的相机屏。
“你就说牛掰不?”
钱昊心服口服,“不枉你大半夜发疯。”
“晚上还是要注意安全,那边路很滑。”和蔼的银发老人手上还拎着锅铲。
“哈哈没事,我们命大,安全下来了。”
“那是车子刚好在山脚抛锚,你试试在山上就抛锚?这几天上山的拖车可不这么好?。”钱昊说。
“你就不能盼点好的。”
“谁让你偷偷摸摸出去玩不?我的。”
江最一脸无语,“你摸著良心说,我以前?没?过你,是不是你前一天满口答应第二天凌晨跟头猪一样?都?不起来?”
“嗐,那是头一天晚上播太迟了,那天晚上榜一大哥疯狂砸钱,我也不好下啊。”
钱昊说完眼角余光瞥到一抹身影,他抬头,“大神,醒了?”
“是小最和昊昊的同学吧,刚好,过来吃饭。”
江最这才想起跟爷爷说自己还带了个人,“嗯嗯,他?周醒,以前我们班班长,现在是我大学室友,爷爷,我俩今天得在这住一晚。”
“好,那间房就是给你睡的,什么时候来都行。”
江最笑,起身到周醒身边把他带过来,附耳说了句悄悄话,“爷爷做菜特别好吃,尤其那个腊肉酸菜冬笋,你待会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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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笋太好吃的后果是,爷爷挖的两人份根本不够吃。
于是雪后初晴的下午,三个无所事事、精力充沛的男大学生被发配到后山挖笋。
周醒盯着手机屏幕,让来电显示空响了半分钟,才接起。
对面:“在哪?”
周醒:“同学家。”
对面:“哪个同学家?你回家了一声不吭转眼就往外跑?”
周醒:“高中同学。”
对面的声音加重,“哪一个?”
“你们不认识。”
对面沉默了会,“什么时候回来?”
“顺利的话明天。”
“今天还要在别人家里过夜?”
“是。”
“周醒,你觉得上了大学我们就管不到你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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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醒没有挂断电话,也没有接话,从容地允许电话里的那抹寂静存在。
看着不远处两个男生扛着锄头上蹿下跳,盲狙冬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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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那,那肯定有,小土包,还有裂缝。”江最招呼钱昊,“你下来。”
钱昊蹲那一看,也觉此处有笋,但他下不去。
江最喊了半天见没动静,见钱昊在那踟蹰,“……你废不废?”
“我腿短行不行?这还有荆棘。”钱昊辩解。
“你小时候不是都在老家过的吗?怎么山林经验还没我丰富。”
“你这话说的,现在农村小孩也很少上山的好不好?都在刷题考好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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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的寂静压迫十足,周醒依旧没有出声。
直到对面先放弃,“明天回来,不要乱跑,我跟你爸有话跟你说。”
周醒面无表情,“好。”
电话响起忙音,他才挂断,朝着两个男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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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最伸手,“服了,快点,我搀著,你从那边跳下来。”
钱昊觉得可行,正要去抓那只手,脊背却阴森森。
他侧头,看见一直跟鬼一样飘来飘去的学神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他们身边了,正盯着他俩看。
嘶——
钱昊虽不知什么情况,但有点受不了那气氛。
“算了算了,我从那边绕。”说著麻溜舍近求远,多跑好几十米的路。
江最啧了一声,收回手,转身先去挖那小土坡。
他需要一个帮手,但并不急,腿长的周醒跨下来应该轻轻松松,估计待会就会过来。
但他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身后动静,疑惑扭头。
见周醒还在那站着。
江最:“?”
周醒:“下不来。”
江最:“那坎还没你小腿长。”
周醒不说话。
江最见他不像开玩笑,“可是你太子尖那个九十度的坡都……”
“下不来。”周醒盯着他,毫不留情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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