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 章 我就喜欢这样的(1 / 1)

暮色四合时分,黄浦江畔的「静庐」亮起暖橘色的地灯。

这座由民国时期银行家私宅改建的餐厅,保留了Art Deco风格的几何线条,又在庭院中融入日式枯山水的禅意,以“大隐隐于市”闻名沪上权贵圈。

青砖门楼上“静庐”二字是某位隐世书法家的手笔,墨色在暮光中显得格外沉静。

祁典的黑色轿车在暮色中缓缓停稳,轮胎碾过花岗岩铺就的庭院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身着藏青色立领制服的侍者快步上前,动作轻巧地拉开车门。

吴悠刚要迈步,祁典的手已经虚扶在她腰后。

她踩着嵌有铜钱纹的青石台阶拾级而上,高跟鞋在石面上叩出清脆的声响。

七点的钟声恰在此时响起。晚风掠过庭院,带着初秋的微凉。

祁典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替她拢了拢滑落的羊绒披肩。

檐角悬挂的青铜风铃随风轻晃,叮咚声中,一只白鹭从角落的竹丛惊起,雪白的羽翼掠过暮色渐沉的天空。

两人随着侍者穿过三重雕花拱门,眼前豁然开朗。整面通透的水晶幕墙将暮色过滤成粼粼波光,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大堂中央,一方枯山水庭院静卧其间。墨色鹅卵石铺就的“溪流”蜿蜒曲折,引向深处的包厢区。

每隔几步,便有一盏琉璃莲花灯静静浮于“水面”——那灯芯竟是鲜活的白色荷花,在暮色中吐露著若有似无的幽香,花瓣上还凝著晶莹的水珠。

吴悠面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指尖却不自觉地在手包上轻轻摩挲。她正努力回想着公司培训时那些社交礼仪的要点。

当时没太当回事的课程内容,现在倒希望能记得更清楚些。

手心里微微有些发潮,她借着整理披肩的动作自然地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些。

“别紧张,”祁典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指尖安抚性地摩挲了两下,“我们待一会儿就走。”

“祁先生,吴小姐。”经理恭敬地引他们绕过十二扇紫檀屏风,屏风上精细地镶嵌著《富春山居图》的微缩螺钿。

推开“听风”包厢的雕花门,袅袅沉香迎面而来。祁竟松端坐主位,身着深灰色三件套西装,银灰色的领带夹在灯光下泛著低调的光泽。

他双手自然地搭在扶手椅上,灰白的鬓角梳得一丝不苟,透著不怒自威的气势。

左手边坐着位约莫四十出头的女子,一袭墨绿色旗袍,发髻挽得一丝不苟,眉眼间可见年轻的风韵。

说起这位女子,可是祁家一个特殊的存在。

她与祁竟松是福州三坊七巷里长大的青梅竹马,自祁越齂亲随娘家姊妹移居温哥华后,祁竟松身边莺莺燕燕换了不知几轮,能带来家宴的却始终只有她。

此刻她斟茶时手腕微抬,羊脂玉镯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晕,倒比满室金玉更显贵重。

祁典余光扫过那只玉镯,心底冷笑。能教老情人戴着正室的镯子来给新欢当说客,三叔在情场上的手段,果真是无人能及。

右手边的两个座位空着,显然是留给祁典的和吴悠的下首处,祁越正盯着手机屏幕看着什么,蓝光映得他眉头紧蹙。

身旁的邵嘉辰见状,不著痕迹地碰了碰他手肘,祁越这才猛地抬头,撞上祁竟松意味深长的目光。

再往外围,几位祁家在上海的旁亲三三两两低声交谈,见他们进来,纷纷起身致意。

水晶吊灯的光晕里,沉香青烟在众人之间蜿蜒流转,为这场家宴平添几分莫测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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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二人进来,祁竟松缓缓抬眼,目光在吴悠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上扬:“来了。”

金姐已盈盈起身,墨绿色旗袍下摆随着动作荡开优雅的弧度。

“可算到了。”她虚扶著吴悠落座,目光在她月白色真丝旗袍上流转,暗纹竹叶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吴小姐今日这身,倒是与静庐的意境相得益彰。”

说话间已自然地俯身,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吴悠的裙角,帮她整理好方才走动时微微掀起的一处褶皱。

祁典眸光微闪,看着金姐这熟稔的动作,这位三叔身边最得宠的红颜,果然深谙以柔克刚之道。

吴悠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唇角却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多谢金姐。”

祁典接过侍者递来的茶盏:“悠悠这身是见长辈穿的。”白玉杯盖清脆一响,“三叔既想见人,自然要郑重些。”

祁竟松的茶盏已不轻不重落在桌上:“倒是我疏忽了,该给晚辈备见面礼。”

他转动着翡翠扳指,“丽娜上月拍下了凡尔赛玫瑰蓝钻项链,据说是拿破仑三世旧藏,改日让她送来。”

“不必了。”祁典唇角微勾,“苏总的藏品,怕是不太适合悠悠的气质。”

金姐适时打圆场,茶壶在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弧度:“竟松,你快看看,这位吴小姐,和当年大嫂第一次去祁家老宅时像不像?”

祁竟松目光在吴悠身上停留片刻,缓缓颔首:“确实有几分相似,”他摩挲著茶盏边缘,“一样的......温婉秀气。”最后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吴悠指尖一顿,茶汤在盏中荡起细小的涟漪——这哪是夸人,分明是暗讽她小家子气,登不得大雅之堂。

桌下,祁典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她的手背,不动声色地在她掌心轻轻一按。

“温婉些正好。”他唇角微扬,目光却锐利地扫过祁竟松,“我就喜欢这样的。”

白玉茶盏在他指间转了个圈,“太张扬的,反倒衬不出祁家的底蕴。”

“可不是嘛!”

邵嘉辰突然插话,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著促狭的光。

“我表舅这脾气——”他故意拖长声调,朝祁典挤挤眼。

“要再找个一样强势的,家里还不得天天上演全武行?”说完夸张地做了个左勾拳的姿势。

满桌宾客都配合地轻笑出声。吴悠也跟着笑,像很开的起玩笑一样。

“和各位的感觉不一样,我倒是觉得他体贴又细致,今天这身打扮还是他帮我挑的呢,非说这月白色旗袍就得配珍珠耳环。”

水晶灯光在她耳畔的珍珠上流转,映得她侧颜格外柔美。

“最近读萨松的诗婖,我就特别喜欢那句‘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她眼波流转,望向祁竟松指间的翡翠扳指,“余光中先生译为得最妙,‘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她抬起头环视众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娇俏,“大家看看,祁先生这样的人可不就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最好的注解?”

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中,祁典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眼前这小姑娘,倒是比他预想的还要游刃有余。

金姐忽然笑出声来,指尖轻轻敲了敲红酒杯:“吴小姐这样的姑娘,难怪典哥儿这么上心。”

她目光在吴悠身上打了个转,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祁典,“有些人啊......”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到底是没这个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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