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典慢条斯理地转着酒杯:“金姐也想让我叫您一声小婶婶?”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带着几分玩味,“不如您问问我三叔,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我倒是不介意再多一个长辈。
金秋桐的指尖在杯脚处蓦地收紧,殷红酒液在杯壁上晃出几道细痕。
她眼睫微垂,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再抬眼时已换上无懈可击的笑容:“典哥儿说笑了。”指尖轻轻摩挲著杯壁,“还是叫我金姐更顺耳些。”
祁越手中的筷子“啪”地落在骨碟上,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刺耳。
“大哥这样说话,可就没意思了。”
“哦?”祁典唇角微扬,“那你倒说说什么有意思。你用丰瑞资本给苏丽娜走账的时候有意思吗?”
祁竟松适时地轻咳一声,手中茶盏在桌面轻轻一顿:“秋桐和丽娜,说到底都是祁家自家人。”他摩挲著翡翠扳指,指腹在貔貅纹路上打转。
“自家孩子贪嘴多吃块糖,当家主的的何必掀了糖果罐?”
茶雾袅袅中,他目光扫过在座众人,最后落在祁典身上,“丽娜眼皮子浅,被人当枪使了。”他看向祁典,脸上的笑很有深意,“咱们关起门来怎么闹都成,别让外人看笑话。”
邵嘉辰立刻接茬:“要我说,表舅你不如借着明瑞阳这事——”他站起身用公筷给祁典布菜,龙虾球落在骨碟里啪嗒一声,“把海外那些不干净的盘子,都收回来洗洗。”
“可不是嘛,”坐在祁越身边的表姐祁媛突然插话,“趁这个机会把明瑞阳踢出局多好。”她眨著精心描绘的大眼睛,“既能帮丽娜姐解围,又能把海外市场收回来,多划算的买卖呀。”
祁典突然用筷尖挑开龙虾球,虾肉滚到转盘中央:“收回?远景海外市场什么时候是他明瑞阳的了?”
他夹起一筷清炒芦笋,“开曼群岛注册的十二家公司,九家是用苏丽娜的名字,去年从南非账户转过四笔钱。”
芦笋脆响在齿间碎裂,“三叔,您猜猜汇款凭证现在在谁保险柜里?”
“真要追究起来,明瑞阳顶多算个从犯。”
祁竟松手背青筋暴起,茶汤在盖碗里晃出涟漪:“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连长辈的脸面都——”
“三叔的脸面我自然要给。”祁典突然给祁竟松斟茶,紫砂壶嘴吐出一道琥珀色水线,“当初你提出让苏丽娜进远景,我把最好的项目给她,每年光回扣就够她在静安买套平层......”
他手腕微抖,茶水溢出杯沿,“这还叫不给您面子?换作我父亲在世......”
滚烫茶汤漫过红木桌面,“怕是连茶水都不会给您斟。”
“你——”
祁竟松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三叔别动气。”
祁典抬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指尖在灯光下泛著冷白。
“您对苏总的关照,侄儿都明白。”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几分。
“不如这样——让苏总跟您回福州总部再历练几年,有您亲自指点,往后自然不会再被人当枪使。”
说著从西装内袋抽出一份调?,轻轻推到转盘中央。
“您要是?意的话,现在就把字签了。明天我就让苏总交接,不耽误陪您回福州。”
祁竟松气得手微微发颤,一把抓过调?,“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钢笔尖几乎划破纸张。签完猛地起身,椅子“哐当”一声被撞开,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novel九一。com
金秋桐立即起身,脸上挂著得体的微笑:“各位见谅,竟松今天身体有些不适。”她优雅地理了理披肩,“我们先告辞了,大家慢用。”
包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仿佛连呼吸声都被冻结。祁典方才的一番举动,生动形象地上演了一出当代“杯酒释兵权”。
而最讽刺的是,这杯“酒”,恰恰是祁竟松亲手奉上的。
在座众人不约而同地垂下视线,却都暗自心惊。
这位远景集团年轻的掌舵人,谈笑间便让在商海沉浮数十年的祁竟松签下了调?,其手段之老练,心机之深沉,着实?人脊背发凉。
水晶吊灯的光晕洒在祁典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他从容地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今日这场鸿门宴,胜负已分。
祁越随后站了起来,“各位慢用,”他阴沉着脸扯了扯领带,指节在桌沿重重一叩,“我去看看老爷子怎么样了。”
满桌珍馐自此再也无人问津,银筷整齐地架在筷枕上纹丝未动。
祁典从容起身,顺手将吴悠的手包递到她手中:“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失陪了。
他指尖轻轻拂过她手腕内侧,唇角噙着志得意满的笑意,“改日我做东,再好好聚一聚。”
就这样一路被他牵着回到车上,吴悠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祁总,我刚刚是不是亲眼见证了一场教科书级的商战?”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著安全带,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真是太精彩了,我都看呆了,你是怎么做到一边给别人倒茶,一边放狠话的?不,也不算狠话,但是呢……就是、就是霸气十足!”
“怎么?”祁典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眼底带着戏谑,“刚才在桌上不是连个眼神都不给我?现在倒是有这么多感触?”
“我那是怕影响你发挥!”吴悠耳尖泛红,声音却格外认真,“你都不知道,你说‘回福州深造’那段,明明每个字都客客气气的,可组合在一起怎么就那么有杀伤力?”她突然笑出声,“这是不是就是谈判学的最高境界,叫……‘优雅的威胁’?”
“哦,我以为你当时有种,看熟人装13的感觉。”
这样粗俗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也没有太过违和。
“哪有啊,我是高山仰止,五体投地。”
她突然捧住他的脸,指尖能感受到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好难相信……”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么厉害的人,居然被我遇上了……”
祁典喉结微动,忽然觉得温医生的治疗方案是不是需要调整一下?现在的吴悠直白得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轻笑着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脉搏处轻轻摩挲:“那你可要好好珍惜。”
“一定视若珍宝。”
她答得飞快,眼睛亮得惊人。
祁典别过脸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却掩不住唇角扬起的弧度。车窗外的霓虹掠过他的侧脸,将那一抹红晕映得忽明忽暗。
没错,年近四十的祁总,竟然被小姑娘夸的脸红了。
车内的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
吴悠歪著头看向祁典:“对了……”
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刚才金姐说的那个‘没福气’的人,到底是谁啊?”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