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七日上午，远景集团顶层会议室内，所有高层主管全部到齐。

苏丽娜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象牙白西装套装，脖颈间梵克雅宝高定项链熠熠生辉，腕表随着翻文件的动作不时折射出金属光泽。只是再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她眼底的青黑，新做的美甲在会议桌下无意识地抠著掌心。

明瑞阳坐在她正对面，一身深灰西装笔挺如?裁，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钉在面前的会议资料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很低，刘禹琛的指尖却沁出一层薄汗。他沉默地将自查报告一份份推到每位高管面前，纸张擦过实木桌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某种隐晦的预警。

苏丽娜面前那份比其他人的厚上许多。最上方压着她的调令，墨迹未干，笔锋凌厉得近乎刻薄。她低着头，视线落在第三页——

那里用红笔圈出了一段刺目的文字：公关部行政助理张立明已全盘认罪。八十七次伪造苏丽娜签名，十二家空壳公司，四千三百万欧元的“艺术品交易”。

那些从欧洲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油画，经义大利工匠刻意做旧，摇身一变成了文艺复兴时期的真迹，再经由赫斯顿项目洗白，最终流向拍卖行和私人收藏家。

而这一切，全被推到了苏丽娜手下最得力的助理——张立明头上。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的背脊一僵。

两名警察走进来，手铐在寂静的会议室的灯光下折射出骇人的光。金属咬合的声音清脆而利落，“咔嗒”一声扣进张立明的手腕。

苏丽娜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微微发抖，脸色苍白，指节绷得发白，像在极力克制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情绪。

明瑞阳向后靠在椅背上，真皮座椅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盯着手中的报告，目光停留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上，仿佛要从中看穿什么。

纸页上的数字和图表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利益网路，每个节点都牵连着无数看不见的线。

他想起祁典在董事会上投下的那一票，想起那份意外的调令，以及最近几次会面时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节奏缓慢而均匀。

祁典这次出手保他，到底图什么？这世上哪有白捡的便宜，这份人情迟早要还。

就怕到时候连本带利，他还不起。

空气凝滞，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祁典坐在主位，冷眼扫过在场每个人，最后抬手看了眼腕表：“散会。”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如蒙大赦，纷纷收拾文件起身。

明瑞阳始终未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沉默地等待着他的最终裁决。

祁典端坐在光晕之中，面容平静得看不出丝毫波澜。

明瑞阳则完全隐没在阴影里，唯有半边轮廓被渐弱的余晖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边缘。

“祁总打算怎么处置我？”

“处置？”祁典忽然笑了，手指轻轻敲著桌面，“老爷子临走前一天，还特意把我叫到病床前。”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他说，‘要是明总有二心，集团早就该改姓了’。”

钢笔“咔”地一声落在桌上。明瑞阳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

“赫斯顿的审计报告我看了三遍，”祁典推过一叠文件，纸页在灯光下泛著微光，“三十七页纸，没找到你一个私人账户。”他松了松领带，“商业判断失误就算是我也在所难免，明总觉得我会借题发挥还是借?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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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瑞阳的目光落在祁典桌上那盆绿植上——三年前董事会上，正是这盆植物挡住了飞向他的咖啡杯。

“小祁总……”明瑞阳的嗓子突然有些发紧。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

那时老祁总带他去纽约谈并购案，他第一次见到刚毕业的祁典。

漫天飞雪中，老董事长一手搭着他的肩，一手揽著祁典，笑着说：“商场如战场，能遇上个值得托付的对手，是难得的福分。”

视线微恍间，他听到祁典的声音传来：“海外市场还要仰仗明总。另外......”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干脆地推开。

“这是祁璇。”祁典简单介绍道。

站在门口的是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年轻女孩，穿着剪裁合身的深灰西装，没有多余的配饰。她单手抱着几份文件，朝明瑞阳点头致意时，眼神干净而直接。

“刚从沃顿毕业。”祁典继续道，“我想请明总带带她。”

祁璇迈步走进来，步伐稳健，黑色乐福鞋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响。

她在明瑞阳面前站定，伸出手的动作不卑不亢：“久仰明总。”

明瑞阳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惯常的从容。

他站起身，礼节性地握住祁璇伸来的手，掌心相触的瞬间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回握。

“沃顿的高材生，说起来，还是我的小师妹。”他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目光却不经意扫过祁典，“还是我的直系师妹。祁总这是要给我培养接班人，还是安插个特别助理？”

话里带着三分玩笑，七分试探。手指松开时，他注意到祁璇的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弧度。

祁典只是笑而不语，手指轻轻敲著那份海外市场拓展方案，“或许，是第三种答案呢？”

“欢迎加入。”他最终说道，声音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温度，“明天早上九点，我带你过一遍亚太区的项目。”

祁璇望着他，这位常年高挂在沃顿荣誉校友墙上的优秀学长，此刻就真实地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恍惚间，她想起在外求学的那些深夜，自己是如何伏在图书馆的灯光下，一字一句研读他经手的并购案例。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电脑里循环播放的演讲视频，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影像，此刻都化作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

她忽然有些期待，不知道命运会为他们书写怎样的故事。

这个念头刚在心头浮现，祁典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待会儿记得跟你嫂子好好解释。”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以后别碰我手机。”

祁璇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发家谱都不行啊？她这也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上个促狭的笑。

“太什么？”祁典挑眉。

“太紧张你了。”祁璇眨眨眼，看着哥哥眼底不自觉泛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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