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必特地擒。
沈醉自己就将自己绑得极好,寄枫随手一拉就把人带走了。
苏凝香还在试图辩解:“真的活好,是小女待客中活最好的……你们是不是不信呀大人?”
沈醉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无力轻声:“快闭嘴吧,凝香。”
裴玄归的队伍训练有素,抓获采花大盗后火速撤退,不多逗留。
他厌恶这风花场所,却也从不插手。
凝香还扒在门框上,咬著桃红小手绢,流着两道宽面条的眼泪:“不要啊公子,您不在,凝香日后可怎么办……”
沈醉双手被廖仪用青带系紧,只能眼尾流光给她使眼色。
稍安勿躁。
等哥逃。
廖仪同他主子性格冰冷,这青带系的沈醉闷哼一声。
裴玄归率先踏下阶梯,便见这采花贼眼尾一梢薄红,与那名妓留恋不舍地遥遥对望,珍珠都要从他眼尾坠落下来。
他侧眸吩咐寄枫:“去,麻袋套上。”
寄枫:“?”
沈醉:“???”
前世他可是手握折扇,大摇大摆走进地牢,裴玄归亦拿他没办法。
这一世是怎么了?
犯病吗?
裴玄归只冰冷吐出四字:“丑,不想看。”
旋即寄枫立马领命,拿着麻袋上前,往沈醉头顶上一套。
沈醉天黑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后,凝香还在用丹蔻红的指尖抠门板:“糟糕,还是被抓了,怎么办怎么办,一定不是我的原因……”
都怪殿下长得太娇了。
那裴国公是一点不信他活好!
万籁俱寂后,凝香推开窗食指作哨,召来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她低声耳语:“去,告诉太师,计划有变。”
“太子殿下被那中州来的疯狗给掳走了!”
……
沈醉倒是既来之则安之。
毕竟也不是没被关过,只是他未曾想到,重活一世后面对的第一个打击是——丑。
裴玄归竟觉得他丑。
沈醉虽喜好华美的东西,可他对样貌无所研究,即是上天赋予的,自己无法选择,那人人皆美啊。
前世末年他的确憔悴不堪,中过箭,挨过毒,早已苟延残喘活不了几年。倘若不是情蛊未解,只怕裴玄归也不会勉强与他一个将死之人每月行那种事。
可他如今正值十七,意气之年。
“怎么能丑呢……”
头上的麻袋忽然被揭开,寄枫在他面前放了吃食。
“你不丑。”寄枫睨着他瞧,如实回答,“你比你那采的花还好看呢,不知道怎么想的,吃吧,吃完上路。”
沈醉拿馒头的手一顿:“什么?”
“此上路非彼上路。”寄枫向来活泼好动,语出惊人:“我家大人要亲审你,跟上路没分别。”
这话倒是提醒了沈醉。
裴玄归不会轻易去审一个采花大盗,他是怀疑自己有其他身份。
承德七年,天下分四域,归中州统辖。裴玄归被任命东域,只他刚来没几日,平阳城中便频发女子惨死命案。
他是怀疑自己是凶手。
沈醉小口咬著干巴巴的馒头,面前只有稀饭和咸菜,他在复杂的记忆中追溯三年前的源头。
前世,为了洗脱嫌疑,不打草惊蛇。
他在地牢里过了七日。
这期间平阳城依旧命案频发,他如愿洗脱不在场的嫌疑,可待他终于出来时——
凝香死了。
那会说鸟语、性情直爽、背负血海深仇的坚毅姑娘就这样死于非命,无人为她殓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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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寻得她的尸首,将她埋在河边,在石头下找到她的遗书。
上面血迹凌乱:【公子,为何这世道如此不公?
为何善意之人永远没有好报?
为何县令之女不能为官?
父母亡故后,新任县令将我一家逼上绝路,我背着父母尸首不知该去向何方。活着,身无立锥之地,死后,亦无葬身尺之土。
这平阳城之大,大到他们用尽一生守候,死后却连一块安身之处都不曾有,我身亦然。
公子,倘若您日后得成夙愿,平步青云,可否给我一块小小的土地,一块可以名为凝香之墓的土地。
凝香敬谢。】
沈醉前世在石头上坐了很久,三个为何问得他锤心刺骨。
为何?
他也想知道。
为何这承德盛世,富者田连千亩,贫者无葬身之地。
他只知道,凝香死后,他失去一位朋友。亦失去了最快捷隐蔽的联络方式,在这信息传递匮乏的朝代,沈醉后续为此忧心不少。
他前世将这笔账算在了裴玄归头上。
殊不知,这小小的平阳城命案下,隐藏着更诡谲荒诞的阴谋……
沈醉将最后一口馒头吃完,抬眸。
“……怎么了?”
寄枫正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啧。”寄枫不知该怎么形容。
明明是个奸淫掳掠的采花大盗,可他缩在角落里咬?馒头,睫毛垂下的弧度柔和,竟有几分乖怜之态。
“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啊。”
寄枫掩唇道:“我家大人虽面如凶神,但他心肠软,吃软不吃硬。此事若真与你无关,你就……你就看着办吧。”
点到为止,他可不能说更多的了。
沈醉眉梢微扬。
寄枫与廖仪两人他都有所了解,是裴玄归身旁的左膀把臂。
一没头脑,二不高兴。
寄枫俨然将没头脑发挥的淋漓尽致。
沈醉弯唇道谢,后得寸进尺:“这青带太疼,可否劳烦大人为我些许松绑……”
寄枫火速后退:“不可能!你想逃!”
沈醉唇角轻动:“我只是疼……”
寄枫谨慎盯他片刻,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最后字正腔圆的得出结论。
“不,我不信。”
“……”
是真没头脑。
沈醉生硬地挪动下腕骨,只好作罢。
疼,是真疼,小腹也疼。
倒不是因为前世一剑,他恍惚记得在揽月楼时,率先从门外飞来一剑柄将他与凝香击开,而后裴军才鱼贯而入。
那剑柄……是裴玄归的!
“狗贼。”
沈醉忍着疼痛起身,跟着寄枫走出地牢。
但寄枫说得没错,裴玄归吃软不吃硬,至少这一次,他不能在这时与裴玄归为敌。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他要?裴玄归联手,先保下凝香的命。
剩下的账再慢慢……
“跪下。”主位之上的男人握著黑剑,正在擦拭上方的裴字。
沈醉:“算。”
裴玄归掀眸:“嗯?”
沈醉温润咬牙,含情带笑:“你狠。”
——
醉醉脑海里的小人扛着毛笔狂写:裴狗地牢累计天数正正正正正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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