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甚,名谁。”
裴玄归用丝帕轻擦著剑鞘,破妄从不轻易碰人,他在抹去那人的痕迹。
隐约间,剑柄上萦著很浅一缕淡香。
有些熟悉,有些缥缈,似?香花,又似记忆中的一团淡紫色迷雾。
“沈醉。”
“字。”
“无字,未满二十。”
裴玄归看他一眼,薄唇冷讽:“未行冠礼,倒急着成婚?”
沈醉跪在大殿中央,脊背清瘦笔直,不卑不亢,如墨池里刚化的一块温玉。
眉眼含笑:“恕小人愚钝,这二者之间又有何干系?”
男子成婚大多在十六至二十,他如今十七成婚合情合理。
沈醉笑看高位上的人,心里无声骂。
老男人。
裴玄归行冠礼亦未成婚,甚至于沈醉临死前,都未曾见过他与哪位女子亲近。也是,光是那张冷面佛相,就足够吓退各家姑娘。
裴玄归如今是二……时间倒退三年,哦,如今正好二十。
那采花贼瞧着干净又漂亮。
裴玄归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他觉得此人不简单,那温润如水的眸下藏着一块悬冰。
踩即踏空,粉身碎骨。
沈醉收回视线,温笑解释:“裴大人,此事当真是一场误会,我与凝香一见钟情,是真的愿为对方舍弃一切,成为结发夫……”
“叮。”
很浅的一声敲击水瓷音。
沈醉眼底的笑意刹那凝固。
他被束缚的手浮起隐忍青筋,又生疼地刺入掌心,而后缓缓扬起笑意抬眸,准备好迎接裴玄归的审视。
可是没有。
矜贵不凡的身影背对他,正用剑柄敲击著窗沿上的花瓶。
裴玄归声线契合了水瓷音阶,冷淡又好听:
“挺巧,我也无字。”
沈醉脊背有些僵,还是笑:“您是达官显贵,小人是乡野村夫,没曾想竟都有名无字,看来万般皆是缘。”
裴玄归冷笑不语。
片刻后讽道:“花言巧语,回地牢待着吧。”
沈醉:“……”
骗子。
裴玄归在前世戳破他时曾说过一句话,沈醉到如今都记忆犹新。
银月高悬,花树轻晃。
不知是酒意香醺,还是裴玄归这古板,本就不胜酒力。
他第一次吐露心声,说道:“沈白征,我跟你一样,都曾有一个无法言说的名字。”
沈醉那时太迫切想抓住他的把柄。
可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都没能从他口中骗出那个名字。
他猜想,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小名。
譬如,裴铁柱、裴狗蛋、裴大壮、裴小妞……之类的,无法言说的名字。
“……”
沈醉没曾想这盘问结束的如此快。
他从大殿中央站起身,转身欲离去,耳畔依旧回荡著那水瓷音,声声涟漪荡在耳边,久久不息。
古有乐音,宫商角征羽。
方才裴玄归随意敲击的第一声,便正对应着五音阶中的——征。
沈醉几乎惊出一身冷汗。
太早了。
不可能是现在。
太早了……
裴玄归不可能现在就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随后恰如他所想,那剑柄敲击出的音阶开始变得混乱无序,仿佛第一声只是一个巧合。
沈醉迈开脚步走过深夜墨池,在即将踏出门框之时,冷冷抬眸——
但他从不相信什么巧合。
倘若裴玄归提前知道了他的太子身份。
那裴玄归今夜必须死!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