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煦失神了一秒，下一刻眼前突然就黑了。

系统尖锐的警报声消失，那一瞬间，应煦以为系统的惩罚是他最怕的“黑暗”，可很快他就意识到，其他声音也随之消失了，不仅是声音，连顾长衍身上特有的薄荷味也不见了。

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消失了，他陷入了一片虚无的寂静中。

应煦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强烈得像是要扯破他的胸膛。

“五筒？”

“顾长衍？”

他哑著嗓子喊了两声，声音迅速被黑暗吞噬。

似乎过了很久，冰冷的机械音在耳侧响起。

【玩家应煦，惩罚内容：虚无；惩罚时间：24h】

“等等！什么！”应煦大?，“24小时？等一下先别走！”

“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好好做攻略还不行么！”

可机械音已经消失，应煦依旧在大喊，五筒说得没错，系统的惩罚确实是根据专人定制的，无边的黑暗和寂静剥夺了他所有感官，很快，他连自己的声音也无法听到，只能感受到声带在震动。

恐惧不断升腾，逼得他全身颤抖。

应煦第一次感觉到，所谓的游戏，不过是绝望的监牢。

这里和他的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区别。

眼前的一切都是对不听话囚犯的惩罚。

应煦是真的怕了。

他紧紧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看不见自己的手，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不停得说话，感受声带微弱的震动，直到嗓子喊得生疼，眼泪糊了满脸。

如果是呆在这里，他宁愿被顾长衍捅死。

时间在虚无中失去了概念。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24小时就像是千万年那么长。

恍惚之中，应煦忘了自己究竟在哪里，脑子中回荡起不同的声音。

“这就是那个被抓回来的孩子？就这一个小崽子，能有给人改运的命格？”

“什么命格？根本就是狗屁！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这种迷信，可怜这孩子了，天天被关着，见不得光……”

“你知道什么，有钱人就信这个，而且你还别不信，这孩子不知道，他妈可是有真本事的，跑了几年，被抓回去后送到了一个快破产的老土豪家，结果那土豪的生意还真就好转了，连身上的病都好了！”

“这也就是巧合吧……哪儿有那么玄乎的事……”

“巧合多了就是事实，而且就算是巧合，那些有钱人依旧愿意花重金试试的，万一能起死回生呢……”

“……嗯……那你说我天天给他送饭是不是也能沾点福气……”

“别想了！‘神明’只会降福给有钱人……”

“……”

腐烂的记忆在漫长的惩罚中发酵，弥散出难闻的味道。

应煦抱紧了自己，低声祈求。

“还有多久……能不能告诉我……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没有回答。

“还有多久……”

“我会完成攻略的……求你告诉我还有多久……”

“……还有多久……”

“……”

很长时间以后。

泪水在眼眶中逐渐干涸。

薄荷香飘入鼻腔，应煦身体猛得一震，快速抬起头。

眼前出现了一个细微的光点，迅速扩大，耳边又一次响起了冰冷的机械音。

【惩罚结束，当前好感度0，请玩家在1小时内提高好感度，否则将再次进行惩罚。】

紧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开始汇聚。

水流声，音乐声，人群声，遥远的汽车鸣笛声……

应煦像是一个溺水的人重新获得了空气，大口喘息起来。

他依旧站洗手间里，眼前是顾长衍的脸，一切都停留在了他进入惩罚前的时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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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应煦已经独自在沉寂的黑暗中待了24小时。

就像是噩梦初醒时人无法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应煦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恐惧的情绪喷涌而出，泪水瞬间滑落。

他全身忍不住战栗著，空洞的眼神望着顾长衍，眼尾红得刺目。

顾长衍呆住了，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应煦不知所措。

自己话说重了么？

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怎么突然哭成这样了……

应煦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他沉浸在刚才的幻境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赶紧提升好感度，否则刚才的事情就要再经历一遍。

于是他不顾形象地抓住了顾长衍的袖子，哑著嗓子说：

“顾总，我错了，对不起，您别讨厌我行么……”

顾长衍素来波澜不惊的表情裂开了一道细痕。

应煦没察觉，眼泪断了线似的滑落，一只手抹著泪，想把眼前的模糊抹开，一只手可怜兮兮地捏著顾长衍的袖角，生怕被他讨厌似的，不敢攥得太用力。

顾长衍喉结滑动，向后挪了一小步，腰撞在洗手台上，盯着泪眼朦胧的应煦失了神。

紧接着，应煦听到了一道熟悉的播报音。

滴声响起时，他欣喜若狂，可播报却并不是好感度提升。

【攻略对象心碎值+0.1，请玩家再接再厉。】

心碎值？

这是什么东西？

浓烈的情绪被播报声阻断，应煦渐渐回过神来。

系统给他的惩罚已经结束了。

他看向眼前的镜子，看到镜中双目通红、满脸是泪的自己，意识到他正在哭着求一个男人别讨厌自己，顿时无地自容，立刻松开了顾长衍的袖子，向后退了一步，哑声道歉：“对，对不起，顾总……我……”

应煦垂下眸，泪水在浓黑的睫毛上凝成了一颗晶莹的露珠。

几秒钟的安静后，顾长衍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蹭掉了那颗露珠。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顾长衍的手还停在应煦的眼角，大拇指的指肚似有似无地蹭过被泪水染红的皮肤。

直到洗手间门前传来动静。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杨槐。

他处理完那个服务生后回来，找不到顾长衍，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赶紧四处查看，跑过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新来的帅气小保镖哭得梨花带雨，而他那个向来不苟言笑、一身寒气、对感情之事淡如菊的老大正一脸心疼地为小保镖抹眼泪。

杨槐的天都塌了。

一秒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

老大招了一个根本不符合内系标准的保镖。

老大看着小保镖的简历皱眉，又要求单独见面一次。

老大让小保镖坐在车后座。

老大给小保镖测脉搏。

老大被小保镖擦裤裆。

老大给小保镖抹眼泪。

杨槐：……

杨槐悟了。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老大从小就对各种追求者毫无兴趣，原来他喜欢男人啊。

杨槐当然不会因此对顾长衍产生什么偏见，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默默守护老大的爱情。

于是，他向顾长衍投去了一个“我懂你老大，你们慢慢聊，我帮你守着门”的眼神，随手带上了洗手间的大门，顺便赠送了一个大拇指。

顾长衍看着那个大拇指，脸都绿了。

他僵硬地放下手，看着情绪逐渐平静下来的应煦，一时语塞。

他确实最痛恨“背叛”，也没少见过哭着向他认错的人，可看到应煦这样，却无端端生出了几分愧疚感，像是他做错了、欺负了别人一样。

然后，顾长衍就听到应煦说：

“我没想背叛您，我是想将那些卡还给苏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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