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理低着头忙说了几句“是”，又说“之后会再更新方案，和对方沟通”。

站在后面的杨槐都看不下去了，弯身在顾长衍耳边小声说：“地是顾奉贤那边抓着不放，老张也才接手一个周，不太了解。”

顾长衍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

顾奉贤是他二叔，早在他父亲接手顾家后就带着一部分产业离开了本家，只不过，顾奉贤向来是守旧派，他手里的那部分产业有很多都处于灰色地带。

那块地名义上是第三方的地界，但实际一直在顾氏的掌控下，想收回来不过是一张纸的事，只是顾奉贤一直占著，不愿意放也正常，毕竟是动了他的利益。

可即便是知道，顾长衍还是一肚子无名火。

他用力敲了两下桌面，抬眸对张经理说：“不行就走法律渠道，不用顾及别的。”

张经理赶忙点头说好，退出了房间。

人出去后，杨槐担心道：“老大，走法律渠道的话岂不是要和那老狐狸撕破脸了？咱们……”

顾长衍眸色发冷，“顾奉贤不会那么蠢的，他还等著把我扳下台呢，怎么会舍得和我撕破脸。”

“那块地他们用来做什么你也不是不知道，全是些害人的勾当，不能再继续纵容下去了……这件事你也一起参与，尽快解决。”

杨槐点头，“好。”

顾长衍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后面还有几个人？”

“3个在门外等，还有5个在待命。”

“嗯，”顾长衍点头，“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跟着了。”

“好的，老大，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我今晚住这里。”

杨槐愣了愣，没多问，说了声好。

正要离开时，顾长衍又突然叫住他：“保镖训练里不要再加挨枪的训练了。”

“啊？”杨槐挠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话题感到诧异。

“啊什么？”顾长衍瞥了他一眼，“说了不要质疑我的决定。”

“……哦，好的……老大……”

“让外面的人晚五分钟进来。”

“好。”

杨槐退出了房间。

顾长衍将座椅调平，仰身躺了上去，本是想休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出了应煦的睡颜。

烦躁感再度升腾，顾总无奈地又调直了椅子，正想叫下一个汇报人时，余光扫到了桌面电脑后的玻璃小瓶。

他犹豫片刻，将小瓶拿了出来。

阳光穿过玻璃，在桌面上留下晃动的彩色碎光，水晶玻璃中安静躺着三颗橘子糖。

顾长衍紧绷的唇角懈了半分。

真是个小孩。

那一瞬间，他放松著，没再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从瓶子中取出了一颗糖。

淡淡的橘子甜香在唇齿间化开。

一个想法倏然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应煦的唇大概也是这个味道吧。

他放纵自己的想象，忽然有些懊恼，如果昨天偷偷尝一尝，一定就能知道了。

肥皂泡泡晃悠悠又飞回到了眼前。

即将戳破之际，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顾总，继续汇报么？”

五分钟到了。

顾长衍的笑容顿消，正襟危坐，沉声说：“进。”

后续汇报的进展比较顺利，顾总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速度也快了很多，不过全部汇报结束后也已经天黑了。

中午有人送饭过来，顾长衍只吃了两口，此时胃隐隐作痛。

他从座位上站起，舒展了下身体，犹豫着是否要下楼吃些东西时，敲门声响起。

“顾总。”声音有些含糊，“您要的材料我送来了。”

顾长衍的心一动。

他怎么来了。

*

那材料是顾长衍让杨槐送的。

“让夌叔送就可以了，你休息。”

夌叔是顾长衍的另一个专职司机，杨槐不在的时候，负责接送顾长衍。

但杨槐自动忽视了这句话，找到了应煦。

开玩笑，杨槐做了那么多年总裁“秘书”，可是十分有觉悟的，他不知道昨晚应煦和顾长衍滚到一张床上的事，只知道今天顾长衍的心情极其不好，天真地认为他是因为工作而烦心，自作主张打算找个人来安抚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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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安抚？

那必须是嫂子啊。

于是应煦接到了自己任职内系保镖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送材料。

他没理由拒绝，甚至以为这是顾长衍授意的，只好硬著头皮来了。

电梯上升的过?中，应煦一直在做心理建设。

都是男的，睡一张床也没什么。

他抱着我只是因为金手指的作用，一定是。

昨天我只是喝多了，说得话都是酒话，不是本意，顾长衍肯定也知道。

应煦深呼了一口气，下了电梯，身后似乎传来什么响动，他没太在意。

几步路走得分外艰难，更别提五筒还一直在他脑子里喊加油。

不过也幸亏有五筒的声音，时刻提醒着他这只是一场攻略游戏，于是应煦开始给自己催眠，他正走在一条康庄大道上，眼前那道黑门就是胜利，是攻略成?。

门开的时候，应煦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如常。

门内的人亦如此。

顾长衍表情冷淡，一如往常，昨晚和今早的事像是不曾发生过。

屋内没有亮灯，但却不黑，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灯光，天空仿佛都触手可及。

应煦将手里的材料递过去，低着头说：“顾总，是杨哥让我送来的。”

“嗯。”顾长衍漫不经心接过来，指尖摩挲略显粗糙的纸面，余光淡淡一扫——

应煦甚至没抬头看他。

顾长衍忽然又有些烦躁。

他将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归结于胃疼，紧接着，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木质香。

男士香水的味道，来自于应煦。

他之前好像没喷过香水吧。

顾长衍有点好奇地打量应煦。

难不成是为我喷的？

顾长衍没去深究这个想法代表的含义，只是本能地感觉心情好了一些，一整天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惫感弱化了他的自控力，他任性地想要延续这份好心情，于是顾总听到自己说了一句：

“进来。”

应煦听话地进来了。

他没太排斥，因为一秒钟前他听到了系统的好感度+1播报音。

尽管莫名其妙，但却证实了顾总此时的好心情。

可进来归进来，话是没什么可说的。

顾长衍拿着那沓材料，坐回了黑色长桌后，调亮了桌上的暖色台灯，翻看起来。

黑暗中散开了一抹柔和的暖黄色。

静谧的空间内是纸张翻动的细小声响。

应煦安静地站在屋子中央，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等顾长衍看完后还有工作要噷代给他。

他耐心等著，垂头看自己的脚尖，淡淡的薄荷香又缠了上来。

应煦想起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也是在这间屋子里，顾长衍问他，他们是否见过。

那时候应煦才进入游戏不久，被那该死的变态杀人魔吓了一跳，下意识觉得顾长衍身上的气息过于危险，本能地对他产生了恐惧。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恐惧早已散去。

应煦微微抬睫，视线扫向光里的人，修长的手指翻动纸张，凌厉的眼眸被暖光笼得柔和。

混乱的情绪翻涌著，应煦抓不住头绪，只能在脑中问：“五筒，你们所说的‘游戏’究竟是什么意思？”

五筒不解：【游戏就是游戏呀～应煦，你没有玩过电子游戏么？】

应煦很少玩电子游戏，又或者说是没有机会玩。

但他到底也是知道游戏这两个字的意思的。

可眼前这一切分明就是真实。

“攻略成?后我会去哪里？”

【唔……五筒也不知道，应该是回到你本来的世界里吧～】

“可以不回去么？”

【诶？应煦你不想回去么？】

“嗯。”

【这个我也不知道诶……】

应煦垂了垂眼睛。

纸张翻动的声音停下了。

顾长衍缓缓抬头，声音很轻。

“吃过饭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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