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煦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在了床上。
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深蓝色,晚霞在天边凝成了一条红色的线。
他坐起身,转头,半掩的门外是暖色的灯光。
像是知道他醒了,门外键盘敲击的动静一顿,很轻的脚步声响起,靠近。
应煦忙下床,整理衣服,抬头,看向门口停住的人。
“顾总,抱歉,我睡着了。”
“嗯。”
尽管只是应了一声,应煦却能察觉出顾总心情很好,眉眼都舒展了一些。
“饿了吧,”顾长衍声音很轻,“走吧,带你去吃饭。”
穿过长廊,登上顶层电梯。
玻璃窗外是北源市繁华的夜景,灯光模糊汇聚,像是倒转的彩色星河。
明明上午才一起坐电梯上来,可此时的气氛却似乎有些不同了。
封闭的窄小空间放大了彼此的呼吸声,身侧那个人的气息尤为浓烈,应煦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往电梯角落里蹭了蹭。
“不怕高么?”声音像入口的薄荷,微微泛凉,“怎么站得这么靠边?”
应煦心一紧,忙摇头,示意自己不怕高。
顾长衍却又看过来,忽然问:“还记得第一次面试时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应煦愣住,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来由,茫然地朝顾长衍眨了眨眼。
“我说的话,你要回答。”
“哦……抱歉,顾总。”
“怎么站得这么靠边?”
应煦抿唇,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个,可还是答道:“随便站的……没有特地靠边。”
“那就站过来。”
应煦“奥”了一声,挪了半步,站在了顾长衍身边。
光洁的玻璃上倒映出两人并立的身影,应煦心不在焉,没注意到身侧那人微扬的唇角。
下了电梯,杨槐已经在公司大门等候,见到应煦,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见顾长衍瞥他,才讪笑着收回。
这俩人怎么都不大对劲?
应煦一头雾水,钻进了车。
有了电梯里的对话,这一次,他没敢再和顾长衍坐得太远。
车子停在了一家古朴的中式餐厅门前,服务生领着二人进了包间。
“杨哥不一起么?”应煦回头看了看。
顾长衍淡淡道:“他来之前吃过了。”
“……奥。”
包间装潢极为特色。
屋内空间明明很大,桌子却很窄,椅子也是长长一条,两人只能并肩而坐。
有钱人的饭馆真是别具一格,应煦边想边坐下,和顾长衍礼貌地保持了半人多的间隔。
就听那人忽然问:“我很可怕么?”
应煦“啊”了一声,转过头,茫然地看顾长衍。
“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应煦语塞,这还远?再近就贴上了……这人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执著距离的问题?
顾长远挑眉:“回答。”
“……坐得太近,不方便吃饭。”
“没关系,我可以用左手。”
“……?”
顾长衍当真就将筷子换到了左手,视线又扫过两人之间的空隙,意思再明显不过。
应煦只好挪近了一些。
温热的体温迅速撑破了仅剩的距离,烤得应煦耳尖微微发红。
太可爱了。
顾长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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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果然是在害羞。
此时此刻,那些解释不通的秘密似乎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还是那个人就好。
那个偷偷喜欢着他,会给他塞橘子糖、会告诉他不要难过的小猫。
至于那些忘记的话并不重要,那些告白的话总能再说一遍,只是这一次绝不能再那么仓促了,告白那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精心准备,找一个好时机才行。
一顿饭下来,顾总已经在脑子里策划了上?种规模盛大的告白方案,以至于饭桌上,他所有的行为都是下意识的,见应煦的杯子空了,就帮他倒水,见他常夹哪个菜,就换到他眼前,见他不喜欢吃带姜的菜,就?来服务员撤掉重做一道。
温柔有加,细心至极。
应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照顾吓得够呛,满脑子都是今早自己对宋清晗的承诺。
他觉得自己像个骗了人却不想负责的渣男,心里挤满了愧疚。
必须找机会说清楚,拿失忆当借口逃避太可耻了。
应煦暗下决心,却又一筹莫展。
可怎么才能让顾总恢复正常呢,总不能去给他开点中药吧……
出神时,顾长衍侧头看他,轻声问:“吃好了?”
应煦被那温柔的语调刺激得心里一哆嗦,赶紧点头。
“那走吧。”
“……嗯。”应煦抿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顾长衍问。
“没……没事……”应煦张了张口,艰难道,“顾总,您其实不用这么照顾我的……”
顾长衍一愣,没说话,轻笑了一声,站起身。
凉丝丝的气流在身侧滑过,应煦想跟着起来,还没动,一只手忽然落在了头顶,轻轻揉了揉。
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手已然收了回去。
“走吧。”
男人轻声道。
*
一路上,应煦的心都飘在空中。
本以为是要回顾宅,杨槐却又开车带着二人去了相反的方向,到了才知道,他们去得是心理诊所。
“好好看病,要听医生的话。”
应煦恍惚著走进了诊室。
屋内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心理医生是个40岁左右的男人,戴一副银边眼镜,面容亲切,声音也很温和。
“你好,我?立邵群。”
应煦点头回应。
立邵群已经从陈星那里得知了应煦的情况,简单的几句对话后,他立刻察觉到应煦的态度有些含糊,似乎不太愿意配合治疗。
对于经历过死亡创伤的病人来讲,这种情况很常见,他也早就拟好了对应的策略。
“催眠?”应煦惊道。
“嗯,”立邵群微笑着说,“不用担心,这种治疗方法已经很成熟了,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可应煦并非担心这个。
他不了解催眠的方法,却深知自己的情况。
他没有失忆,那两个月对他来说从未存在过,他曾经有个系统,他压根儿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能不催眠么?”应煦皱眉,“我有点……”
“害怕么?”立邵群推了推眼镜。
应煦犹豫两秒,点了点头。
“没关系,”医生没有强求,一边在纸上写了些什么,一边解释,“其实也不是所有人群都可以进入深度催眠的,这个方法听上去玄妙一些,但浅层次的催眠更类似于引导……不过害怕也是正常情绪,压力不必太大,我会和顾总说一声,我们换一种方法就好……”
一听要和顾长衍说,应煦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又想起进来前他那句“要听医生的话”。
如果只是引导,自己应该可以控制吧。
应煦攥紧拳。
“要不就试试吧……”声音有些哑,“我可以试试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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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煦:试试就逝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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