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以太子的身份迎她为次妃,便以一个寻常男人的身份,娶她为妻。
阮清抬手,轻抚那一身红嫁衣,泪光有些模糊了眼。
这样的衣裳,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穿了。
“阿阮,虽然三媒六聘没能给足你,但是,今日我娶你,必要让天知地知!”
谢迟轻轻推她,“快去换衣裳,好好装扮上,我等你。”
“嗯。”阮清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
她太喜欢低着头了。
高兴的时候低头偷着笑。
难过的时候低头偷着哭。
算计的时候,更是低下头,怕别人看穿。
卑微惯了,被欺负惯了。
既怕被人看见她的美貌,也怕被人看见她的恐惧。
谢迟又拉住她,掂起她下颌,偏头看她,“阿阮这么好看,从今以后,把头抬起来。”
阮清的明眸里,浮着一汪水,抬眼与他对视,又只是含着笑,轻轻答应了一声:
“嗯。”
谢迟目送她在宫女们的簇拥下离开,又站在龙凤烛下耐心等著。
再回身时,见她一身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却扇遮面,款款归来。
他迎向她,与她并肩。
一拜天地。
二拜祖先。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躬身,头顶对着头顶,端端正正一拜。
再抬起头来时,谢迟抬眼,正见阮清的眸光在却扇后,悄悄瞧了他一眼。
两人都不禁会心地轻轻一笑。
从今以后,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妻子。
新人送入洞房,没有宾客喧嚣。
合卺酒斟满,两人交杯。
谢迟调笑,“下毒了吗?”
阮清弯着眼睛,垂著眸子:“可能有毒……”
“毒死也要喝。”他热烈盯着她,一饮而尽。
之后,将人拉入怀中。
“阿阮,你说,你是不是第一次见了我,就给我下了毒?不然,我怎么心心念念都是你?”
他轻手轻脚地帮她去了头上凤冠,又将一支一支发钗摘下。
嫁衣有许多层。
谢迟难得地不着急,将她抱去床上。
“阿阮,阿阮……”
他难得的温柔,不任著自己性子胡来,而是刻意地取悦她,讨好她。
阮清本已经做好了准备,料定今晚必定不会好过。
可却没想到,轻而易举地,就被他哄得飘飘欲仙。
最后昏昏欲睡,半点都不想动弹了。
“阿征,你说,你是不是在合卺酒里下毒了?”
她软软地在他怀中嗔她。
“是啊。”
谢迟抱着她低笑,破天荒地不再折腾她,而是一直深深看着她事后潮红的脸颊,替她将濡湿的发丝理去耳后,
直到阮清真的睡熟,他才悄悄起身,换了身黑衣,开门出去。
门外,赤练已经在等著了。
她递上一个食盒。
谢迟接过来,掂了掂份量,披上披风,戴上兜帽。
novel九一。com
“在这儿看好,莫教人打扰她。”
“是。”
他吩咐完,便拎着食盒,去了太后的永康宫。
……
与此同时,谢肃安那边,已经准备就寝。
惜时在里面已经沐浴过,穿着半透的白色纱衣,正由人伺候着梳头。
“娘娘真香,难怪皇上对您圣眷不绝。”梳头的宫女道。
惜时得意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容貌。
沈娇这次给她的暗香丸,的确特别香。
想必,是那老女人压箱底的东西了吧?
沈娇对她来说,也就这点用处了。
等怀了龙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请皇上废了那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取而代之!
惜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又是隐隐一阵不安。
为什么许久没来月事,腹部又有隆起的迹象,却完全没有喜脉呢?
此时,谢肃安在外间,已经换过寝衣,又趁著清醒,想多看几本折子。
他不是贪图女色的昏君,也知勤政有多重要。
所以这会儿在惜时这儿心情好,脑子也清醒,就临睡前再忙一会儿。
正看着,外面进来个小太监。
谢肃安抬眼,“怎么样?”
小太监低声道:“启禀皇上,东宫那边,虽然按照太后的吩咐,并没有正式迎娶次妃,但是,到底还是在殿内悄悄地披红挂彩,办了喜堂,入了洞房。”
“嗯。”谢肃安将手里的折子一扔,“都是小事,由他折腾吧。”
他就知道谢迟不会那么老实听话。
偷偷摸摸干点小勾当,才是正常。
他若是太听话了,反而不知在憋什么坏。
谢肃安放心了,伸了个懒腰。
薛贵在一旁察言观色:“皇上,不早了,该歇了。”
谢肃安一扭脸,看见惜时在里面已经收拾好了,便有些按捺不住。
他对她身上的香味,有种无法克制的迷恋。
“嗯,歇了。”
他起身,去了里面。
薛贵将殿内伺候的宫女全都划拉出去,之后,亲自关了门。
到了门外,左手的拂尘一拂,换到把手。
殿前下面站着的一个小太监见了,立刻悄然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御花园里悄无声息地升起了一只风筝,在模糊的月光下,飘飘忽忽,如一只鬼魂。
已经候在北面玄德门外的余少川,抬头望了一眼天:
“起风了呢。”
他带着一队东宫宿卫军,进了北门外驻扎的龙武军军营,亮出如朕亲临金牌。
“龙武军将领何在?”
此时左将军常百年被派去掌管水师,只有把将军邢明在。
邢明出来,见了金牌,慌忙行了君臣大礼。
余少川举著金牌,“把龙武将军邢明,命你即刻带兵,随我查抄反贼逆党!”
“臣遵旨。”邢明站起身,迟疑了一下,“不过,末将有个疑问,皇上的金牌,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余公子的手中?还有,余公子口中所说的逆党,不知是谁?”
余少川一笑,“事关重大,邢将军借一步说话。”
邢明将信将疑,走了过去。
余少川伸手捞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到身前。
嗤!
扇子从邢明喉间一滑而过。
鲜血淅淅沥沥,从扇骨上凸出的薄刃上淌了下来。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