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玉带对着凤白炽的嘴灌了一点叶子里面盛着的水,只是着急了些,流出了大半。把凤白炽的衣巾弄的湿湿的,蔡玉带又急忙去搽。
凤白炽连忙道:“不急,不急,无事。”
蔡玉带十分羞涩,她扯了扯袖子上刮破的一片衣带,给它敷在凤白炽的衣领之下。只是搽了搽表面的水渍,遂又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有个小侍在就好了,王女这般金贵的人怎么受得了我的服侍。”
凤白炽侧过脸去看这个唉声叹气的人道:“不伺候也无妨,反正我也只是躺着养伤,不用太愧疚。”
蔡玉带看看这人身上变干发黑的血迹又是红了眼眶,对着凤白炽道:“王女您就别忍着了,这番苦楚就是老身我也是要哭的。不必担忧在我面前丢了面子,我勉强能治好你身上的伤,可是心里的伤我却帮不上忙了。
”
凤白炽怔了怔,想要抬起手来可是却发觉连手臂都麻了。没了知觉之后竟然是砧板上的鱼一样,阔然无助。
她的脸上十分脏污,甚至还有血口干了的痕迹,那两道伤痕如月牙般弯在了脸上。于是凤白炽说道:“劳烦蔡大姐帮我把这脸上的污渍洗一洗,我躺着很不舒服。手臂似乎也是摔伤了吧!”
蔡玉带便当真用刚才的布条吸了水,再去往凤白炽脸上搽了搽,干净之后这张脸还是白净的。只是其中还是有两道伤痕,显得格外不对称,不协调。
蔡玉带这才着急了起来,有了对比之下显得这位金枝玉叶的主脸上那两条伤痕更是丑陋不堪。
一时着急又在凤白炽身边走来走去说道:“不如我还是慢一点驮着王女走吧,王女脸上这伤真的不行啊!不能再拖下去了!
”
就连蔡玉带这样一直行走在街市的马夫女子也知道维护着脸面,何况王女呢?皇族之中大都有讲究,特别注意仪态。若是真的像凤白炽这样脸上当真挂着两道月牙,那么也就没有可以相谈的必要了。于是凤白炽可以预想的到接下来若是回到凤都,那些人会怎么对待她。冷漠的无视,还是干脆和皇子嗣们一起多加嘲笑?自己还留着命,回去了还是躲远点吧。
这样一想,本来还蛮在意容貌的自己突然释怀了,也许有了这两条伤疤之后会少了许多麻烦也说不定。
蔡玉带不知她所想,以为王女不愿意动堪,便道:“我可以用这山林间的藤草编一些草席,之后系于红马尾巴上。让红马慢慢驮着你走,可好?慢一点应该没关系。”
凤白炽看了看外面的红马笑道:“小枣也来了?它肯定是来找我来了,真不愧是连台大姐的马。”
后又缓声叹道:“谢谢蔡大姐了,我是想尽快赶回去王府修养的。只可惜,我刚才察看了一下浑身的经脉,发现多处断裂,如果强行拉扯怕是会出现更大的问题。”
蔡玉带点了点头说道:“对,的确是。还是要顾及一下以后的伤愈的情况才对,王女可是想好了?”
凤白炽点头道:“嗯,就在这山洞住一段日子也无妨。只是可惜了会迟了蔡大姐回去的日子,可不知会不会耽误了大姐儿子的婚事?”
蔡玉带一摆手道:“嗨!这个就不必担心了,我出发之前就跟他说过回来时间路程远近都不知道,也许估摸着会迟一些。他说会等我的,迟个三四天不要紧。”
凤白炽这才放下心又道:“这就好,这就好,只是这段日子要麻烦蔡大姐照顾我了。
”
蔡玉带道:“这又是哪跟哪呢?王女快不要多想,我马上要去山林里布置的陷阱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来。王女切记不要发出声音来,这几日还会持续不断的有人过来搜。要是给她们碰上,怕就不好了。”
凤白炽道:“我晓得了,你去吧!”
蔡玉带想了想又说道:“王女见谅,这火堆我也是要一并扑灭的,等到晚上了咱们再烧,白日里烧也太容易发现了。”
凤白炽没有反对,只是火堆被盖灭的时候,像是一阵凉风吹过,更觉身上寒意堆积不发,浑身难受至极,只是不想叫蔡玉带担心,所以她咬着牙也没说话。
只看蔡玉带退出山洞之时,用捡来的枯树草叶做了掩盖,这洞中便又恢复了黑暗。只听外面小枣嘶鸣一声,又踏蹄远去似乎是跟着蔡玉带一起走了。
凤白炽心中默默念叨:“还有半月,只要半月我这身脉络便会痊愈。之后自然不会惧怕路途忐忑。只是倒是真的难为蔡大姐了,日后大婚之时必定要备上一份厚礼去。”
说着说着她就笑了,想到了鲜红的喜服,和顺着意的新郎新娘。一时又有些向往,不知道以后自己的新郎会是什么样的,温柔的,冷峻的,还是善解人意的。无论哪种,怕是见了自己脸上的疤痕都会吓跑别人。
她便摇摇头不去想这些,只是在体内默默运起功,修复这身体的脉络。
阳光稀稀,才下过雨的缘故,这阳光又被众多云层遮住。
阴暗天气下,两座并排坐落的客店和驿站的气氛都格外沉闷。马车都好好的停靠在驿站前,不见有走的痕迹。
江庶正坐在桌前,可以看到另一边驿站的门口,她夜探皇女房间只怕那边的人已经有所戒备。以后怕是更不好找了,桌前已经有了一些糕点白粥,都是早上小二送来的。
江庶就着粥喝了几口,便见门被人使劲一推便推开了。
一见又是红月,便不欲理他只是说道:“你怎么不吃饭就来了?师父呢?起了吗?”
红月跨到江庶面前直接坐下,对着江庶道:“我倒是要问问你呢?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晚上消失了一会,回来之后我去找你,你都没在这屋里?”
江庶心里的烦躁又升腾起来,对着凤白炽道:“不怨你,只是我下来的时候还在山道里面走了走。”
红月拿起一块白糕对着讲实话问道:“你去那里干嘛!山道上有什么可走的呢?用轻功不是一瞬间的事了。”
江庶看了看他嘴边的渣子不赞同似的摇了摇头,又解释道:“我上来之时便听见这山林似乎有人声,便停下来走了走。只是下山的时候分明仔细注意了,可是还是听不到那番响动。我便走了,晚了些回来。”
红月眯起了眼睛,他吃东西十分的快,不像好人家的公子都是慢条斯理的吃。他却总是不管不顾的,无论有多少人在场。他要怎么高兴怎么吃,江庶纠正了他几次发现这个人说不听便不在说了。
如今再看到他这样,难免皱了眉头,皱眉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江庶很快又想到了其他不愉快的事情,便不再盯着对面的人瞧了。
往楼下看去发现马车旁边站满了侍卫,似乎集结着要去哪里,侍卫们都打着哈气,江庶紧张了起来这看样子似乎是要走了?她紧紧盯着那处去看,之后又发现凤尘并没有出来,连那一众公子也没有出来。不对!有一个公子出来了,他穿着白袍,紧系腰带。神情悲悯间又带着坚定,腰上扶着那把黑色剑鞘骑着一匹从马车上卸下来的马,正要随着侍卫们往城门的方向去。
江庶和红月昨夜都是从城外回来的,见到这样的阵仗,江庶心里确定这就是凤尘派出去找凤白炽的侍卫。
只是真的是找还是什么她不清楚,清楚的是,这个赵公子肯定是真心去找的。
既然凤尘不出来,江庶便没有再看楼外的景色,红月又道:“江庶你吃东西就吃东西老看窗户外面干什么?”
然后就见江庶抿了口碗里的粥,吞咽下去许久之后才道:“刚下过雨,看看景致不行吗?红月你屋里应该也送了这些东西,难道我这里的就好吃些吗?”
可是红月却点了点头道:“我那里只送了两样,你这里有三样呢!你说是不是你悄悄弄的,我和师父都没有!”
江庶低头望了一眼多出来的那盘红色的点心,一时有些胃里犯酸,就要当时呕吐出来。她趴在桌上十分难受,之后又拿起这盘糕点使劲砸出窗外。盘子哗啦一声落了地,听声音应该碎的很惨烈。
江庶这才不吐了,惊呆了一旁坐着的红月。他连忙放下点心,起身关切道:“不想吃就不吃吧!哎,我随口说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又何苦来的,好好的一盘点心。”
江庶再抬起头做无解状,满脸的无奈,对着红月又摆手又做了个驱赶的手势。红月没理解这个意思,反而自作主张道:“不如这样吧!来来来,江庶你昨天淋了雨,怕是会伤风了。坐在这对着窗户吹风自然是要吐了,不如我扶你去床上躺着,这样也不怕风了。而且师父那里我帮你去说,晚一些再上路也不迟。”
红月说着就拉扯起江庶,江庶反应不急就真的吐了出来,颠簸的滋味并不好受。之后就顺理成章的,江庶急急走到床边躺下休息。口中吩咐道:“红月你就照刚才的话跟师父说,等一会我再亲自向师父请罪。”
红月连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还不行吗?你快快休息,我这就去告诉师父。”
可是师父不用喊便自己推门进来了,身上还是昨日的那一身大黑红袍。走进来直接坐到了桌前,对着江庶道:“我才从店里面走,想要给你们买一身换洗的衣物带在路上,可惜不巧的事,刚走出店门,便遭飞来横祸。我额头上这个小伤口,就是楼上一个不长眼睛的客人随意丢盘子,丢的。你们瞧瞧多厉害!我这伤怕是严重了。”
曲红尘说着话撇向床上的两人,江庶泛着晕并没有出声理睬,倒是红月听了笑嘻嘻的说道:“这个你就不要怪我了师父,这回可不是我要砸您老人家,只是师姐看着那盘红色点心犯恶心,气不过便把点心扔了,也不看看站在楼下的有没有人,是不是师父!”
听到红月这样说曲红尘才注意到江庶过于惨白的脸色,这才着了急问道:“怎么这个鬼样子!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曲红尘直接起身大步跨近床幔之间,接过红月扶着的手臂,一下子又把江庶拉了起来。
江庶虚弱无比,连推搡的力气也都没有了,脸上甚至发着红晕,红月一瞧心内一怔,呼道:“惨了惨了,真的是伤风了!我昨天就劝她不要出去,不要出去,那样大的雨还是去了!活该!”想着江庶不听话的样子又生气道:“活该了吧,这可有着伤口,我怎么也给忘记了呢!”
见红月这般愧疚模样,曲红尘皱起了眉,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庶怎么会跑到外面去,你又是撺掇着师姐去干嘛吧!
”
红月委屈道:“这回可真不是我想要干什么!而是江庶她自己做了什么吧!非要出去我也没有办法!”
曲红尘怒火上来,大声斥道:“说重点!我问你你们昨夜到底去哪了?什么东西那么重要,要那么夜里淋雨都要去?”
曲红尘这番发问是真的生气了,红月迟疑了许久,转眼就瞧见江庶趁着曲红尘不注意对着自己睁开了双眼。
那里面熟悉的警告着他不要把昨夜的事情说出来,红月便吞咽几口口水,刚才所吃的点心十分的干,现在红月倒后悔没有喝上一点粥就跑过来了。
可是曲红尘的疑问不好好解答的话,是不会罢休的。于是红月硬着头皮十分迅速的在脑海里面转了转,才说道:“师姐昨夜住店之后,发现随身带着的一只香囊不见了,所以才去寻找,我多次劝阻无效才成了这样。希望师父不要过多责怪江庶,师姐已经在病着了。”
曲红尘平稳了再平稳自己的气息,对着床上的江庶探出了另一只手,这手握在江庶的手腕之上,静静的待了一会。
才看见曲红尘把手撤下,眉目中的愁绪更是深沉了,对着江庶深深的看了一眼说道:“如此病重,便不用走了。还是养好伤再说,我们就在这里多停留一日吧。”
红月十分高兴对着曲红尘道:“多谢师父体谅师姐,我替师姐谢过。”
曲红尘笑了笑,又转头对着江庶叮嘱道:“现在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不要再去做一些无用之事。时机到了,自然自己会成。”曲红尘说到这拍了拍江庶的手臂,似乎意有所指。
江庶不敢确定曲红尘的意思,只是轻声喊道:“师父——”
曲红尘又摇了摇头对着她道:“昨夜雨大,受了寒本就不好,加上体质受过伤还没好所以就成了这个样子。哎,你说要我说你什么好呢?”
江庶低下了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红月盯着她们看了良久,见江庶神情疲惫,便对着师父道:“好了好了,我们走吧,走吧,让师姐好好休息。”
曲红尘无奈笑道是,便随着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