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日雪跟着飞长老一路赶到东边的另一个驿站,可是却没看见什么。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连一匹马都没有。
驿站里面江日雪用力拍向桌子,手掌按的通红,却不见脸上有什么表情。他冷着一张脸,似乎在懊悔。对着一边的人道:“我们都上了当了,那个店小二和其他人一起演戏糊弄,肯定是凤白炽她们给了钱的。”
此时飞长老走过来拍拍江日雪的肩膀说道:“骗了就骗了吧,我们继续往前走肯定会遇到的。”
江日雪一手使劲挥开了这个长老的手臂,面目狰狞道:“你懂什么?!”飞长老震愣住了,看着这样面目可憎的公子竟然心里产生了一点波动。
江日雪似是发怒又似是怨恨道:“要是我早一点回来就好了,那样正好就可以截住凤白炽,也不会跑错了地方。现在要找她谈何容易?”
飞长老观看江日雪许久,才冒出一句忠告来:“日雪,我想到她们会去哪里了。”江日雪转身去看这个穿红衣,眉眼皆是笑意的长老。急忙问道:“在哪里?”
飞长老挑了一张看起来十分干净的桌子道:“你坐下我和你说说。”江日雪便听话的在她身边坐下了,又用着急迫的眼光去看她。
飞长老反倒不急,用一支手支在脸旁笑着看他道:“日雪,你看你急的。你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了吗?”
江日雪一怔倒是匆匆忙忙间没太注意飞长老这个门派长老的身份。
飞长老摇摇头看他道:“我就知道你从没注意,这样吧,我告诉你,我飞无迹虽然是大刀派的长老,可是手下管理的弟子那都是独门独户的。可不跟外面传的那样无组织无纪律。”
江日雪根本没听过这些传闻,因此表情十分不起波澜。
飞无迹又接着道:“而且我也是老在外面跑得,所以对于这附近很是熟悉。”
江日雪点了点头道:“我不清楚这些,飞长老只管说就是。”
飞无迹又道:“好了,我拿张东西给你看看,你就知道了。”她说着从怀里的地方,掏出了一张土黄色布片正是一张简陋的地图。上面弯弯曲曲的画着一些怪纹路,中间的一个东西看着倒十分像山形。
飞无迹指着这两条弯曲的线条说道:“你瞧,日雪。这两条就是前边的两条河流,我想着她们既然不往东面这里走,要是说绕路回去那也太废功夫了。所以你瞧我们昨夜去的那个客栈西面是不是有一条河?”
江日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有一条河在那里。而那水路前面一点似乎包围着那个像山又不是山的东西。
飞无迹又用指头顺着河流一直滑到了那个山形的东西那里说道:“金城。”
江日雪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怪模样的东西画的是一座城。江日雪问道:“此城是有什么不同呢?”
飞无迹笑道:“金城这个地方,被水环绕。像我们陆路和水路都要经过它。我想我们前去试一试也无妨,总是比那些人先到。我们就在那里等着,要是估摸错了,我们再往凤都那边赶,自然也是赶得上的。反正你也知道那女子的府邸在何处不是吗?”
江日雪的确是知道凤白炽的府邸,可是在外面抓不到凤白炽之后,难道回到了凤都他还能有机会进得王府吗?所以他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她,并且解决这一切的事情。
飞无迹见他认真便道:“所以金城我们是必须要去的。”江日雪转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说道:“是啊,那就去吧。”
飞无迹却好像见了鬼一样,对着江日雪突然道:“你这脸上的伤似乎好了一些了,我觉得就这两日你这上面的疤痕便会掉了。”
江日雪平静道:“那里有飞长老说的这样快,这个伤疤十天半个月好不了了。”
飞无迹琢磨了又琢磨江日雪说的话,不敢确认江日雪是在模糊自己的意图?不过她确实心急了些,瞧着这人脸上疤痕稍微好一点便去调戏他未免是有些轻浮,心内又疑惑道:“难道这个日雪不喜欢轻浮的?可是自己以前无往不利的招数怎么对这个公子一点用处都没有呢?”
飞无迹一边思索着江日雪的反常,一边又对着江日雪的侧脸观看。她没发觉已经能观看许久了,江日雪咳了一声她才醒了过来看着他道:“那么既然这样说定,我们在此地吃罢饭便去吧。”
船行驶了许久,这只大船始终坠着后面的那只小船。两只船像相互依靠的两个人的手一样紧紧连在一起。
凤白炽拿起了床上的衣物看着,手中的触感竟然十分好。又把这黑衣披开一看,只见上面从衣领两侧分别延伸出一条银线来,直直的垂到衣裳底,凤白炽一摸这如行云流水般的线条,发觉竟然是绣上去的,还是用的珍贵的银线。
又看着衣袍分为数层,层层叠叠间工艺显现。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穿的到的,何况这银线只有凤都里面的有地位的贵女才能有的。
肯定不是这公子的衣衫,不过既然准备了,那穿上也无妨。反正她金线都穿得,银线又怎么会穿不得呢。
对着铜镜,凤白炽好不容易把衣衫穿好,果然合身。加上做工十分好,显得凤白炽身条越发修长高大。
凤白炽又拿过一旁的斗笠带了上去,这可不巧,这斗笠和这衣衫十分不配。带上之后整体感觉大打折扣,凤白炽几乎都想摘了算了。
可是这一路走来确实需要多做伪装,这个斗笠的作用还大着呢,需得时时刻刻带着。
凤白炽冲着铜镜笑了一下,然后才转身退出了这间房间。
走到船舱外,河风突然刮来,一阵凉爽水汽瞬间扑向了凤白炽的脸上。凤白炽没有多停留,只是深呼一口气之后,便又循着熟悉的道路摸索到了门外,瞧见上面挂着不停摆动的红色纱帘,凤白炽提起手来敲了敲门。
只听里面那个琵琶公子的声音低沉道:“请进。”
凤白炽便进去了,推门之后就看见赵南枝和蔡玉带都坐在椅子上望着自己。而那个公子依旧抱着那把琵琶正坐在正中的座椅上,似乎在想着什么。一双眼睛又黑又直,现在离远了看,竟然是一双圆圆的不包含攻击性的杏目。
凤白炽的笑声透过斗笠传了出去,又听她上前道:“还要多谢公子仗义出手,叫我们上船休息。不然我们不知道飘到何时才能到金城。”
那公子点头示意道:“无妨,顺便罢了。行走江湖总是要做些个人情的,说不定日后还有要各位伸把手搭救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可就希望各位记着我的这份情。”他说话起来有些刻意的轻声细语,可是明明在卧房之内,凤白炽瞧见是有把被白布缠绕的剑的。说明这个公子至少还是会一些或者一星半点的防身之术。为何故作此态她却是不知的。
可是这个公子与她们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谈不上会有多大的交集。所以这一点点的小疑惑便也算不得什么了。反正他们到了金城便各自要分开,再无交集了。
凤白炽便在左侧第一个坐下道:“那是自然,只是公子总是遮着面,我怕是到时候公子出了事我都不知道哪位是公子,哪位该是我搭救的了。”
那公子遮着面,一串笑声便发了出来。他用另一只手捂着遮住他半张脸的面纱说道:“客人说笑了,这张面纱到金城之前不得取下。总得上台表演之时才能叫周围的人看见,若是,客人们这般想看,那么就请到了金城之后跟随着我一路去献曲。到那时候,各位自然知道我的真面目了。”
凤白炽见他说的认真严肃,便道:“竟然有这样个怪理由,这样公子多不自由啊。”
这琵琶公子突然轻轻用手拨了琵琶两下,发出一声脆鸣。又笑道:“这个不是那金城里的大人物或者是其他顾客要求的。是我自己主动带上的。”
凤白炽疑惑又问道:“自己主动?那我就更看不明白公子了,哪里有主动给自己脸遮住的。”
琵琶公子似乎轻笑两声,蔡玉带见此连忙道:“唉,贵女快别说了。这蹊跷的事情总是有苦衷的,不要这样说明白了。这公子脸上不好看。”
琵琶公子又说道:“这位大姐,不碍事的。嗯——是因为带着面纱,上台弹之前在摘显得贵些,那些人就喜欢这样。”他沉默了番,又用眼睛打量了又打量凤白炽才道:“这位贵女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呢。”
凤白炽见他说的奇怪,便又问道:“哦?能像公子朋友那也是好的,怎么像呢?”
琵琶公子说道:“贵女戴着斗笠,再换上这身衣物,倒是恍然叫我想起来她。身姿像,脾气像,连有的时候听着贵女说话都像。我有时便听着听着入了迷。”
凤白炽笑道:“真有这么个人吗?她是不是公子的爱人,我可真想见见。”
这琵琶公子不说话了,双眼这样望来像是含着一股水光,又像是这河面上起的那层水雾,迟迟不肯低落下来。凤白炽难免觉得有些上心,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
便迟疑道:“公子,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没有?”
这琵琶公子感慨一声:“连这关心人的语气都一模一样,这个朋友不是我的情人也不是我的妻主。她只是时常会来看我,给我弄一些我再也弄不到的东西过来让我用。虽然我对她没有好脸色,可是她却还是时时来,从来也没有把我推开过。”
像是过了很久,琵琶公子叹息道:“我这个朋友怕是贵女见不着了,她不久前死了。
”
这声死了包含了多少怨念眷想,只教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公子口中的朋友,真的在他们面前死去一般。
凤白炽是没想过是这样的结果,难怪这个琵琶公子明明是又明又亮的眼睛,可是总也是没有了那股应该有的畅快。总是缠绕着一种夙念,想必也是这种奇怪的特质让凤白炽在小船上忍不住看了又看。
凤白炽道:“这就是我的罪过了,平白无故的惹公子伤心了。”
琵琶公子朝她瞅着然后笑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毕竟这事都过去了,提不提的她也一直在我心中。”
这该是多么深的思念啊,凤白炽内疚之余又听这个琵琶公子说道:“贵女在这到让我觉得像似故人,一时觉得亲切不少呢。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希望这位贵女能多陪陪我呢,可以陪着我上台。”
凤白炽心内本就觉得有歉意,这般请求之下难免松了口道:“其实公子不说,我也很期待看到公子的琵琶。自然是欢喜的,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这琵琶公子低下了头又道:“是真的吗?贵女可以陪着我上台?”
凤白炽笑道:“自然是愿意的,像公子这样的邀请,我想没几个人会拒绝的吧。”
琵琶公子想了想,眼中累积起真实的笑意,抱着琵琶起身又道:“多谢,我总是想让老友再看一看我的琵琶。贵女答应我,算是对我做了极大的善事了。”
凤白炽连忙也站起,扶住了这个公子要作揖的身体道:“本来就受公子大恩,这般大礼真是不敢当呢。快快请起吧!”
琵琶公子便又低着头起身,不敢再看凤白炽一眼了。只是又喊着小童道:“快来,准备些饭食来吃!”
门外小童唉了一声便领命而去了,这琵琶公子身形瘦弱,高挑却显出一股羸弱美。此时再坐下便又对在场的众人说道:“对不住,让各位看笑话了。不过路途远,我们先用些饭也是可以的,饭菜粗陋,贵客们可不要嫌弃。”
凤白炽几人连忙道:“不敢,不敢,公子心意我们受了。”
琵琶公子嗯了一声,几人又都坐下相互看看。突然从高台之上被这公子弹奏出一曲清悦的曲子,几人又瞬间被带入了这鸣声阵阵的曲子中去,虽然听不出是哪首名曲,可是知道必定也不是什么普通曲调。
琵琶公子缓缓说了一声道:“这个曲子不是我将要去弹的那首。只是闲暇之时解闷,也希望能给各位贵客解解闷。”说罢便再也没有开过口,一曲奏完大家还都沉浸在这首曲子中。
小童把饭菜放到众人面前,众人都不知道。曲终之后,小童才提醒道:“原来公子给他们开小灶。提前弹了曲子给他们听,倒是可惜我了,没有听到。”
凤白炽见这小童较真,一时觉得可爱,便又听琵琶公子训斥他道:“有客人在呢,你快下去吧。”虽然是训斥他多嘴,可是也是很温柔。
小童果然转身离去,再看面前托盘之中的饭食,一碗白饭,一荤一素。再看周围,各人都是如此,连那个琵琶公子也是这样,他终于把琵琶放下,又去摘脸上的面纱。一摘之下才发现这公子即使不化妆也是极其好看的面貌。五官对称得有些太过,可是那张脸却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