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漫漫,水波无迹。这一夜这条不知名的小河上却消无声息的葬了一个人。
凤白炽与江庶互相看了看身后减少的船只,凤白炽不确定道:“这些船是都走了吗?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江庶在一旁被那些船上的火焰耀得双眼发亮,回道:“不一定,那些船始终还跟着呢。”
琵琶声停了下来,这琵琶公子也担忧的说道:“这些船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两位少侠还是给我说说,你用我的脸去干了什么?她们要这样的紧追不放!”
凤白炽连忙安抚道:“别激动,别激动,琵琶公子不要着急。只是不跟你说这严重性,怕是你会做傻事。我们说的叫你以后都不要回金城了,就是说要你以后就不要回了。”
琵琶公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失望道:“难道是杀人了?”江庶的表情有些嫌弃,琵琶公子看了看又道:“还是杀的金城主?”他说着话就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这番说辞,又腿一软坐了下去。直说道:“完了完了,杀谁不好,偏偏要杀我的金主金城主唉!”
凤白炽在旁边忍不住笑,侧脸看江庶也是一副皱着眉头的样子,只不过是用那个公子的脸皱着眉头,更使的凤白炽愣是不知道看谁好。
随后听得这个公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凤白炽又道:“好了,好了,没你想的那般严重。只是划伤了手臂,没伤性命!”
这个公子愣了愣,又抹着眼泪道:“真的吗?”这一回却是有些不自然的转着头看向了那边跟自己一样脸的江庶,也许是也看不得江庶这张脸,这个琵琶公子看了一眼又很快的转了回去。
只听江庶承认道:“不是不能杀,只是出了乱子。不然今夜金城里面的那个大人物就要命丧于此了,哪还有机会亲自过来抓我呢?”说道这,江庶似乎想起什么,又笑道:“不对,不是来抓我是来抓你呢。”
琵琶公子面色更加惨白了,一下瘫在了椅子上。凤白炽走过来拍拍这个琵琶公子的肩膀称赞道:“公子弹奏的琵琶可真是好听,技艺也数的上好。只是你也不要听江庶瞎说,她刺杀那皇女的时候,可是带着功夫去的。而公子一看就没练过武哪里来的可比性呢?是不是?”
琵琶公子这才吊起一口气,不确定又带点尖声道:“你说——她去刺杀的,的,不是金城主?而是那个大人物,来的竟然是皇女!”
他几乎又要晕过去了。凤白炽连忙出手把他的穴道掐上一会,这个公子终于又像幽魂似的醒转过来道:“我真的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遇到你们两位!唉,要是皇女的话,那我就更是说不清了!”停顿了会他又说道:“我,我这辈子还没看见过皇女,也没见过从凤都那里来的贵人呢!”
凤白炽觉得有趣便又问道:“贵人还是皇女,你怎么那么希望见到啊!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不稀奇。”
琵琶公子侧过脸来道:“唉,你懂什么,你们要是不来我这船上劫上一遭,说不定我现在就被金城主供着去皇女面前献艺呢。指不定那个皇女见我弹的好,又把我带在身侧呢?”
凤白炽没笑,江庶却笑了。笑得十分不给这个公子留情面,也许是熟悉了的缘故,这个琵琶公子也没有像刚才那样害怕她们了。话也多了起来。
凤白炽知道对于她们这样的皇宫贵人,一般都是在别人眼中是重色抛金的主。不乏有大量的小公子憧憬这些,加上市面上的话本文人看重了这点。大肆铺张的写出了许多这种艳情本子,主要是这些公子还爱看。爱看就越写,越写就越看,等到这些文人什么时候一招科举中了官,便不会在写了。中官的毕竟在少数。
凤白炽不笑并不是鄙视起这个小公子的痴心妄想,反而觉得这样的琵琶公子没了市侩气,显得天真可爱了些。
只是她觉得要是以后真的带这个琵琶公子回去,那么务必是要好好交待一下。便对着这琵琶公子的一张芙蓉面说道:“皇女有什么稀奇?你说你没看到,可是你面前就有一个王女啊!王女也算是皇族中人吧,我也没瞧见你多欢喜呢!”
琵琶公子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忍不住伸出双手扒着凤白炽的肩膀道:“你说什么?你说你自己是个王女……”
凤白炽睁大眼睛说道:“怎么?你不相信啊?你不觉得我长的和——你们有些不一样吗?有一点天生的贵气。”
琵琶公子对着她的脸看了又看,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的,很难下判定。江庶替凤白炽作证:“没错,别看她气质猥琐,语言庸俗。可是她这个人却从来不说假话。”
琵琶公子这才有点相信了,只是对着凤白炽又一笑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但凡是高官贵族基本都有一种不可一世,忽略万物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我没在王女身上看到过。”
说着琵琶公子又起身,像是要给凤白炽行礼。凤白炽连忙把他扶起道:“算了算了,在外面就不要这样了。我是想着以后琵琶公子实在没地方去的话,可以跟到我府里去做一个琵琶公子。你看你的意思。”
琵琶公子点了点头自然答应,凤白炽便把他扶靠在椅子上,语气稍微沉重了些像是对着这个公子警示道:“只是公子万万不可对着话本里面的故事与那凤都之人对号入座,凤都风云变幻只在一瞬间,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了。琵琶公子到了那里只需记住一条。你是专门为我弹奏的琵琶公子就好了。”
琵琶公子怔了怔,这才道:“现在我才完全信了,王女认真说话的时候像我们官老爷那样威严呢!”
凤白炽笑道:“你要是还不信,只管跟着我会凤都到时候进了王府门你便知道好歹了。只是我说的话你记着了吗?”
琵琶公子连忙点点头:“我记下了。要是王女不嫌弃,给王女弹一辈子琵琶也是可以的。”
凤白炽笑了笑,江庶在窗户那里立了很久。凤白炽忍不住道:“江庶你过来吧,休息一会,老看着也不是事啊!”
江庶没怎么动,此时岸边突然多了许多柳树,刮蹭的船顶老发出声音,江庶道:“现在好了,我本叫船上的人把灯熄了。这时再窜入这垂下来的许多柳条荡里,恐怕那些人再找也找不到这来。”
凤白炽欢喜起来说道:“那不是好事吗?说明我们快摆脱了这些烦人的船。”
江庶道:“没那么容易,我们此时顺着水漂已经离开金城很远了。可是那些船虽然数量少了,可是还是紧紧跟在后面。看来她们是准备跟我们死磕到底了,得想个法子摆脱她们。”
凤白炽也苦恼非常,却突然见江庶从窗户那里半伸着身子不知道在干嘛。鼓捣了好一会,才看见她从外面扯进来一件湿了的红色衣裳。
凤白炽觉得诡异非常,琵琶公子也喊道:“拿这柳树上挂着的东西干嘛!不吉利,少侠还是快扔了吧!”可是江庶顶着他的脸又把那件红衣裳,贴近了仔细看了看。
凤白炽走了过去也看了一会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吗?”江庶指着这件红衣裳问道:“你看这衣服像是谁穿的?”
凤白炽百思不得其解,红衣裳穿得人很多,她实在想不起来。可是身后却传来琵琶公子的尖叫:“这不是那个抢人的女子身上的衣服吗?”
这样一说,三人都是背后凉气直冒。那个抢人的女子就是飞长老,难道是她抢走江日雪之后,又出了什么事吗?
江庶翻找间,突然发现一枚被红衣裳缠绕的匕首。她一下把匕首拿了起来,仔细的看着。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对着凤白炽道:“这个匕首是江日雪的,他随身带着的。”
凤白炽把匕首拿了过来仔细的看着,又听江庶一下撕开脸上的面具来,露出一张迫切的脸来说道:“不好!这些船不是少了,而是大部分都跟去了这个飞长老的船后!日雪现在才是最危险的——”
凤白炽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又看着江庶道:“你不要着急,也许没你想的那么糟。我看我们也别躲躲藏藏的了,直接去找江日雪那条船,把江日雪还是接回来吧!”
江庶觉得目前也只有此法了,便点点头应了。只是坐在椅子上难免愁眉苦脸,又去细细思索接下来的事了。
见江庶撕毁面具,琵琶公子便急急的喊来小童交待一番,小童明显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一会变一个主意。很是不喜,不耐烦都写在眼睛里,又不满的瞧了几眼屋里面出现的陌生女子江庶这才又转过身去下命令去了。
琵琶公子道:“我已经吩咐好了,叫她们只管全力往前追,我这船上有不少划船的好手。即使不点灯,她们也一样能行驶这条船,你们就放心吧。”
凤白炽点点头道:“看来上了你这条船是正确的选择。真是捡到了个宝。”
琵琶公子有了笑颜说道:“这都是你们眼光好,别的船要是真的说上这些,还没有呢。我这些船上的人都有些真本事,以前也是我好运才叫我遇到她们。”
凤白炽又道:“听你这么讲,我倒又想去见识见识这些人了。有机会一定要给我说说她们的来历。”
琵琶公子想了一会又道:“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这些个人都是我从一个船主那里买回来了,连带着这船也是。那个老船主似乎不打算继续做了,便把船卖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好好对待船上的人。我想了想也没什么要紧,便都答应了下来。”
凤白炽还以为这些船上的人个个都有奇遇,这样说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她奢望听到的稀奇古怪的事,便又去看坐在那边的江庶。她始终捧着那件红衣裳,匕首被她搁在了桌子上。红衣裳湿了个完全,被江庶拿在手里,更像是是紧紧缠绕在江庶手上。而那如火焰一般的红色,又透过微弱的烛光似乎映衬到了江庶的脸上,使的江庶的双眼也像火焰一般映成了红光。倒像以前凤白炽和江庶还在裘火帮的时候一样,恢复了不少生气。
但是凤白炽知道她们两个现在虽然都安然无恙,可是以后却还是要桥归桥,路归路。江庶始终是要离开的。
船周围不断的有水声,可见划的十分快。
柳条不断敲打在船体上,闭合的十分严实的船里,就感觉像是有许多人在敲船门一样,咔咔,咔咔咔……
船里面坐着的人也都有些不自然,这些柳条竟然这样烦人,敲了许久也没见停歇。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段这样的水路要走。
可是为了快也不再改变方向了,也容易被别的地方的船只发现。
好一会这种柳条敲门的声音才停歇下来。
停歇下来后,江庶便又走到窗户边开了一条小缝隙往外面望着,果然没再看见身后追着的船了。可见是摆脱了。
可是她往前一瞧却又傻了眼,前面只见一片亮如白昼的水面,水面上正行着许多船只。要说追她们的船赶得这样急,赶到了她们这前面,江庶是怎么也不肯信的。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点,那就是她们遇到了江日雪行驶的那个方向的船只。而现在她们还看不见江日雪那条船到底是混合在了这一片船里面,还是在更远的地方飘荡着。
而这件飞长老的衣裳和江日雪的匕首又预示着什么呢?
江庶越发想不明白,又去仔细看那些船行驶的方向,和自己这条一般无二,都是继续向前行驶着。说明江日雪的船肯定还是领先于她们,而且没有被抓到。
这样一想,江庶便又放下心来。把窗户关牢之后,又到椅子前坐下。凤白炽见她这样心神不宁的样子安慰道:“放心吧,日雪吉人自有天相,那么多次都熬过来了。这一次又有飞长老她们护着,你就放心吧。”
江庶闭上眼睛,手中握着的衣裳和匕首始终不肯放开。忽然听见琵琶公子又开始弹奏起来,这个曲子柔和婉转,简简单单。就是这简简单单在这样的情势下,却抚慰了江庶焦躁不安的心。
江庶听着这曲调不由入了迷,凤白炽也在一旁细细听着,江河岸边,游船水上,夜色朦胧。配上这只琵琶曲,若是没有追兵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夜晚。可是事实却是那么残酷无情,甚至这个曲子,也是琵琶公子刻意压低了声音弹奏出来的。在这个屋子里听还好,要是在外面也就听得断断续续,调不成调了,还有哪里来的闲情雅致欣赏。不过凤白炽和江庶毕竟经历得多,这些追兵只要没用追上来,也就对她们造成不了大威胁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