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明月不明白,唐暖为什么是一个这么执迷不悟的人。她明明害了自己,明明做了错事,却好像是自己活该一样?人的心真的可以这么丑恶吗?
“你本是昭国人,却帮着敌国做事,通敌叛国,这是第一不是。而我上一世原本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在第一次见面时下狠手伤我,其实那时你是真的想杀我灭口吧?心肠歹毒,这是你的第二不是。后来你嫁给秦铮,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却百般欺凌于我,冷血自私,这是你的第三不是。最后你在我死前说出真相是希望我早点儿死吧?唐暖,你为何如此毒辣?将心比心,你难道不曾有一丝愧疚过?”师明月对唐暖发出了质疑,她是真的不明白。
唐暖抬起头瞪着她道:“我说过了,是你活该!谁叫那天晚上你出现在那里!你妨碍我行事,我只后悔那天晚上对你下手轻了,竟让你侥幸存活。后来你明明不能生育,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地留在秦铮身边?你对我不薄还不是做戏罢了,想在秦铮面前留个好印象?让他舍不得抛弃你。我是希望你早点儿死,可惜你没有死透。”
师明月咬紧下唇,唐暖诡辩的话语令她气愤不已,她手中的刀刃贴着唐暖的脖子开始慢慢摩擦。
“你没吃饭吗?动作利落点儿啊,杀人都不会?”唐暖嗤笑道。
师明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看向一旁的贺隽,灿然笑道:“像唐暖这种人可以用佛法度化吗?”
贺隽看了一眼唐暖,面上无悲无喜:“可以。曾经有个故事是说降龙罗汉与其他的菩萨罗汉打赌,愿降生人间,度化三人,如不成,永不回天。第一个人是十世乞丐,懒惰而毫无斗志;第二个人是十世妓***荡而不知羞耻;第三个人是十世恶人,残忍凶狠。”
师明月与唐暖不知不觉都被贺隽所讲的话吸引,这三人单拎出来都让人觉得头疼,而降龙罗汉一次性面对三个,要如何度化他们?
“降龙罗汉托生人间后,便同时遇到了这三个人。对乞丐,他几乎磨破了嘴皮子,乞丐还是不上进,即使他给乞丐钱,乞丐也还是上街乞讨,在垃圾堆里找吃的。对妓女,他花钱为她赎身,帮她开铺子做生意,结果妓女不改本性,和客人淫乱。对恶人,他三番五次劝说,恶人次次将他暴打,说不动。”贺隽说到这里,抛给二人一个问题:“若是你们呢,接下来会如何度化他们?”
师明月一个头比两个大,这要如何度化?她根本就不知道。唐暖虽然装作不理睬,心里却忍不住想降龙罗汉吃饱了撑的,这三个人统统都是活该,为何要度化他们,这怎么可能度化的了。
贺隽继续问道:“如果要你们付出生命,才能度化三人,你们愿意吗?”
唐暖忍不住冷笑,答案明显写在了脸上,她绝对不会,若是她遇上这三个人,就一刀杀了他们,然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师明月在思考了很久后,回答:“如果是上一世的我,我会愿意,但这一世我不愿意。”她不是佛,没有那么伟大无私。她已经死过了一次,看过了很多事,如果她除掉一个恶人,世上就会有很多人免受恶人的侵害。而她牺牲自己的生命度化一个恶人,不值得。
贺隽道:“那就动手吧,唐暖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师明月没有听他的话,而是把刀放回了桌上,“现在我的条件改变了,我要你把唐暖送到傅月理那里,以律法裁决她。”她若杀人,那么她也就犯了法,因为她不是法律,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
贺隽居然也没反对她的要求,点了点头道:“好啊,只要你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
师明月根本不打算遵守,她写下一封信,让傅月理按律法处置唐暖,旁的一个字也没提到。
不知贺隽用了什么办法,竟真的将唐暖送到了傅月理那里。三天后,贺隽来告诉她这件事。
“那天你问我的问题,你自己的答案是什么呢?如果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度化三人。”师明月有些好奇贺隽的答案。
贺隽没有犹豫,给出了一个令师明月迷惑的回答:“我愿意,但是我不会。”
师明月整个人完全愣住了,贺隽的答案居然和她内心真正的答案一模一样,她愿意以一己性命度化三人,可是她不会,因为她还有牵挂的人。但是在她回答时,她说的是不愿意,那是因为她觉得愿意但不会没有意义。既然不会,又谈何愿意,未免显得虚伪。
“其实你根本不是真心实意地想嫁给我吧,你打算在成婚那天了结自己的性命,我说的可对?”贺隽的话击中了师明月的内心。
师明月抬头看着他,不畏他直白的目光,“是的,我不可能嫁给你。”
“你看,我这么了解你,你也了解我,你我难道不是精神最为契合的一对?”贺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师明月道:“也许你说得对,但我真正爱的人是傅月理,他了解我,相信我,所以我不会嫁给你。贺隽,当初你也体会过被人强迫的滋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即使已经剃度出家仍不信佛,我就算嫁给你,我也不会爱你。”
贺隽久久没有说话,他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明月总觉得在他的脸上似乎看到了她在地宫梦中的傅月理的影子,同样的疲惫与厌倦,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上次你说你为了爱人与亲人而活,其实我连活着为了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存活的理由。傅柏灭掉天云国,建立昭国,我就要灭掉昭国,重建天云国。可是我何尝不知朝代兴替乃是自然之理,贺氏皇族的人,对我来说,只不过是身上流着相似的血液而已,我对他们的死活不感兴趣。我根本不是为了贺氏的荣光而做这些,也不是为了复仇,我只是想找一个存活的理由。”贺隽笑了,笑容极为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