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升还在狱里,林月鸣现在没心思考虑去三佛齐国的事。
事有轻重缓急,外祖父和舅舅的骸骨下次去也能收,但江升却不一定能活过这个秋天了。
林月鸣便回道:
“我是去不成的,他还在诏狱里,我总得先顾他的事儿。”
施念齐也没坚持,她是个无国无家四处漂泊之人,人世间见的多了,就很少?预旁人的因果。
她来主要是问问,万一林月鸣改变主意想去,便顺便一条船去了,若是不去,就正好辞行,于是道:
“行,我就跟你说一声,反正船呢,八月十?辰时三刻开船,你若万一改了主意,在这之前来就行。我这次走,下次见面,就要一年后,咱们后会有期,明年再见。”
林月鸣以茶代酒,为她践行:
“祝你心想事成,早日接回你的齂亲,明年再见。”
施念齐是个爽利人,身上事儿也多,忙得很,来得快,办完事,走的也快,挥挥手,便下楼而去。
林月鸣叫了张叔来,把装文书和银票的盒子交给他:
“给廖队正送去,就说是请兄弟们喝酒的,请他行个方便,就我一人进去,见完侯爷我就出来,最多不过两刻钟,不会给他惹麻烦的,时间他来定,事成后定有重谢。”
章豫是个能干人,廖队正消息是他帮忙探来的。
那日章豫得了姐夫秋后问斩的消息,就一刻没闲着,日日在诏狱门口转悠攀关系。
威宁伯爵府章家,早年因为惹恼了先皇,好好的世袭罔替的爵位也被改成了赫奕当代。
也就是说章豫的父亲现在的威宁伯如果没了,整个威宁伯爵府都要跟着摘牌子,从勋爵之家降成普通人家,章豫也没有爵位可以继承。
因而威宁伯爵府早落魄了,在京城甚至已经排不上号。
但就算这样,章豫好歹也是个伯爵府的公子,为了江升的事儿,却舍得下脸面,跟一群底层的狱卒,这边认哥哥那边认弟弟的,到处打点,最后七绕八绕,终于被他问出来,侯爷被关在底层地牢里。
地牢就关重犯,一层有时候就关一人,一般人进不去,负责守地牢的队正姓廖。
章豫找到机会找了廖队正喝酒,酒过三巡,气氛正好,章豫酒后吐真言,把自家长姐想去见见侯爷,给他留个后的念想说了,让廖队正帮忙通融通融。
林月鸣没有到处去说,廖队正自然不知道她都与江升和离了,还感慨道:
“侯夫人,真是?义啊。”
一听这话的意思,就是有戏,说不得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廖队正老早轻车熟路,求之不得呢。
银子送去后,廖队正果然传了话来:
“请侯夫人等几日,备个晚上穿着看起来不起眼的衣裳,等到月初换防,半夜的时候来,我领夫人进去。”
一般禁军换防的时候,中间有个时间空档,人能少点,出波折的情况也少点。
得了廖队正的准话,终于能见江升了,林月鸣好几日晚上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睡不着,闭着眼睛都在想他在狱里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最近吃的怎么样,他好歹之前也是禁军统领,禁军们的头头,有这层关系在,总不至于让他挨饿吧。
那日他去宫里觐见,里面穿的还是香云纱的衣裳,夏日里是舒服,秋日里穿就有些凉了,也不知道他这一日日能不能扛的住,托付给廖队正给他带的衣裳他穿没穿上。
正辗转反侧,后院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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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这么晚了,这敲门声这么急,肯定是有大事!
林月鸣一下爬起来,连灯都来不及点,匆忙穿了衣裳,摸黑开了门,噔噔噔噔噔踩着楼梯往楼下跑去。
白芷睡在外间,迷迷糊糊只见一个黑影嗖就出去了,吓一大跳,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赶忙起来点了灯去追:
“夫人,你慢点,别摔了!”
后院门口,田嬷嬷提着灯,张叔正跟门外来人说著什么。
林月鸣跑过去,见来人是禁军打扮,心中一紧,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禁军道:
“我们廖队正让我来跟侯夫人说,今晚禁军突然换防,正是见人的好时候,他都安排好了,让我来接侯夫人。”
林月鸣觉得有些奇怪:
“军爷,不是说月初,现在才月末?”
禁军又道:
“按理是月初,但上面人突然让换防也是有的,今日换了,下一次不定是什么时候,一个月有可能,两个月也可能,侯夫人若要去,就得抓紧了,侯夫人可要去?”
自然要去,哪里能再等一个月,江升的头七都要过了。
禁军自己是骑马来的,张叔套了辆青布小马车,驾车带着林月鸣去诏狱见江升。
已是半夜,早过了宵禁的时候,路上却时不时地遇到成队成队巡视的禁军。
中途甚至有两个队伍要来拦林月鸣的马车,林月鸣撩开马车帘子,看着来接她的禁军拿了个牌子出来,阻拦的队伍便放了行,马车又畅通无阻地往诏狱而去。
到了离诏狱还有半条街的地方,马车不能进了,免得动静太大,林月鸣下了车来。
禁军道:
“请吧,侯夫人,得走几步路。”
林月鸣没有动,而是道:
“你拿的牌子,是校尉的牌子,你说是廖队正让你来的,他如何会有校尉的牌子?是谁让你来的?”
禁军有些诧异,但没有说话,而是笑笑:
“侯爷就在里面,侯夫人可要去见?”
四周一阵阵器械和脚步声,在这看似平静的夜色中,不知暗藏了多少汹涌。
林月鸣往马车退了一步,问道:
“我若说要走,可能走?”
禁军没有说话,却看向她身后。
身后,陆辰从暗处走了出来:
“能的,林掌柜,你想走随时能走,但或许,你更想见见他,我答应过你,你会见到他的,就在今晚,就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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